这句话陆然并不陌生，上学时在历史课本和旧时代文献里常能见到。
它原本的含义，是强调人类文明的延续与发展，离不开生命的繁衍，而繁衍的核心目的，更是为了推动物种不断进化，适应更复杂的环境。
可此刻在“人类培育中心”的遗址里看到这句话，又让他莫名觉得多了几分讽刺。
就在他盯着标语出神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好，请问是您刚才预约了参观的吗？”
陆然回过神，转头看向来人，是个穿着灰蓝色职业套装的女孩，长相清甜，胸前还别着一块透明的员工牌，上面印着她的名字和“讲解员”的标识。他朝着女孩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里是联邦77号安全区政府设立的吗？”陆然开口问道。他想着，既然这里是对外公开的参观场所，背后大概率有官方的支持，否则不会如此规整地对外开放。
女孩点点头，耐心解释：“是的。因为我们77号安全区（新会城）保留了旧城很大一部分遗址，算是联邦里少有的‘活历史’区域。
所以政府牵头规划后，不少地方都对外开放了，一来是让更多人了解旧城人的生活遗迹，二来也能吸引其他区的人来旅游，带动咱们这儿的人气。很多人专门从其他区过来参观呢。”
陆然点点头，又问，“什么时候开始开放的？”
“早就开放了，得有十几年了吧。”女孩笑着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给我来吧，我带你进去参观一下。”
陆然跟着女孩向里面走，心里却泛起嘀咕，秦忠给的地址应该没错，但是这里在十几年前就开放的话，根本不可能是进化协会的据点。
随后，在女孩的带领下，他走进了那栋五层主楼。
刚一进门，女孩就开始了讲解，嘴巴几乎没停过，从建筑的历史背景，到陈列物品的用途和操作原理，都介绍得十分详细。
陆然一边听，一边四处打量，虽然说是600年前的东西，但是明显这里的机器和设备都被好好保养过，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陈旧。
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时，女孩停下脚步，示意他往里看：“您看这里，这是整个生命培育中心的核心区域，我们称之为‘孵化中心’。”
陆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房间里整齐摆放着许多透明罐子，每个罐子都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这些管线又汇总到旁边几个半人高的机器人身上，罐子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透明液体的痕迹，不难想象这里曾经运作时的场景。
“您现在看到的这些透明玻璃球状的容器，就是旧时代人类培育婴儿的‘人造子宫’”女孩伸手指向那些排列整齐的容器，声音里带着几分对旧科技的感慨。
“六百年前，人类的科技发展到了一个我们现在难以企及的高度，那时候没有基因疾病的困扰，也没有严重的环境污染，人们的生活远比现在安稳幸福。就连生育这件事，都有了专门的培育机构来承担。”
她顿了顿，继续讲解：“当时的父母可以自主选择最优的卵子与精子进行结合，培育成胚胎后，就放在这些玻璃容器里。
他们甚至能定期来这里，通过观察窗口看到自己的孩子从一个小小的受精卵，慢慢发育成拥有完整形态的婴儿，整个过程都清晰可见。”
“不止如此，旁边那些黑色仪器还能起到‘启蒙’作用。”女孩又指向容器旁的设备，“连接仪器的电脑可以循环播放经过筛选的音乐和基础知识音频，哪怕这些孩子还在人造子宫里，也能通过特殊的信号接收这些信息，相当于从胚胎阶段就开始了早期教育。”
陆然顺着她的指引看去，果然看到每个玻璃容器都通过几条纤细的蓝色管线，连接到旁边的黑色仪器上。
正常胎儿是通过脐带从母体获取营养，而这些在人造子宫里的孩子，显然就是依靠这些蓝色管线，从仪器中获取生长所需的养分和氧气。
在旧城，冰冷的机器是人类的“母亲”。
“旧城的科技曾登峰造极，人类甚至能对尚在襁褓的婴儿进行基因编辑，你大可以剔除那些不喜欢的基因片段，再为他们拼接上你眼中更‘优秀’的序列。”讲解员语气专业，带着几分对过往的感慨，继续介绍。
“经过这样层层筛选，诞生的便是人们口中‘更完美’的孩子。”
“可也正是过去人类对科技的无度滥用，才酿成了如今基因污染的恶果。”陆然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又有些冷漠。
女孩一愣然后尴尬一笑，“也有可能。”
陆然神色平静冷漠的扫过这些冰冷的机器，人类污染全面爆发的真正根源，或许远不像课本里写的那般简单。
这场席卷全球的大规模污染，绝非偶然它是人类数十年来对赖以生存的世界贪得无厌的索取，更是对人类自身生命边界毫无节制的突破与开发，最终种下的苦果。
人类的基因，曾在千百年自然优胜劣汰的法则里，缓慢而稳健地演化着。
可当人类掌握了足以撼动生命本质的科技后，便急于缩短这份漫长，他们想亲手“加速”演化的进程，却忘了这种违背自然规律、妄图一蹴而就的行为，本就是饮鸩止渴的杀鸡取卵。
最终，科技的反噬如期而至，将曾经的狂妄碾得粉碎。
两人继续参观，刚踏上四楼，一阵嘈杂的喧闹声便先一步钻进了耳朵。
循声望去，四楼大厅中央围着一群孩子，他们正对着中间的巨大金属方块吵吵嚷嚷，脸上满是好奇与争执。
陆然的脚步猛地顿住，瞳孔微微收缩。下一秒，只有他能看见的玩家系统面板，已在眼前骤然弹出：
【发现污染物】
“怎么了？”见陆然突然停下脚步，神色异样，身旁的讲解员也停了下来，解释道，“那些是学校组织过来参观的孩子们，学校每年都会组织学生前来参观。”
陆然第一眼扫过去，看见前方一群孩子围在那里，也有几个大人像是老师和讲解员。
可是陆然在意的不是这些，他点击了清理的选项，下一秒，简易的地图出现在眼前。
此时，讲解员已经领着孩子们走进了第一个展厅。
地图上，代表污染物的红色标记清晰明了，就在前方不远处，而那个标记的位置，恰好是刚才那群孩子进去的房间。
没有丝毫犹豫，陆然立刻朝着那间房走去。
房间的格局和楼下的孵化中心有些相似，里面同样摆放着许多圆柱形罐子，只是这里的罐子体积要大上不少。
正前方，一位留着短发、身穿黑色套装的中年女人站在人群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支激光笔，正耐心地给周围的学生们讲解着房间里各类仪器的用途。
陆然先在房间里缓缓踱步，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系统只能锁定污染物的大致范围，却无法精准定位到具体目标。
污染物究竟是人，还是房间里的某件物品？系统没有给出任何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