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若诗对传言抱有几分怀疑,八卦消息总是在口与口相传之间越来越离谱,离真相相差甚远。
视线在人群当中有意无意地逡巡,她试图寻找谢闻的身影,然而无果。
“你和乘风赶快要个孩子才是正经的。”冯母抓紧时间提点女儿,“结婚这么多年了,哪个身边没有一儿半女,你先前掉的那个要是能好好生下来……”
“妈。”冯若诗心烦,出声打断。
“你什么时候能开窍?”冯母无奈叹息,“还当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我只是……”冯若诗红了眼,“只是不信他能忘了我,如果没有当年那出意外,我嫁的人应该是他,不是戚乘风。”
冯母闻言,却是心惊肉跳:“过去的事还提起来做什么?”
冯若诗一脸倔强,外加怨愤:“那时候如果不是你们天天在我耳边灌输谢家要完了,劝我放弃谢闻嫁给戚乘风,不会是现在这样。”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用不着三十年,不过寥寥几年光景,谢家就起来了。好歹是百年世家,到了这一代即使人丁单薄,还是有底气在的,哪那么容易垮台。
再看如今的云澜集团,比谢孟平夫妇在世时还要兴盛。
反观戚家,只是表面看着繁荣,内里早就腐烂,在走下坡路。
提起过往的失算,冯母脸色有些难看:“说句实话,当初那样子的谢闻,你愿意跟他吗?你是我女儿,你吃不得半点苦头我能不知道,现在你反倒怨我了。”
冯若诗被反问得哑口无言,胸口堵得慌。
冯母也不是非要戳她痛处,数秒之后,面色稍稍缓和,柔声劝道:“凡事想开些,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冯若诗不应声,冯母轻蹙眉心:“你要牢牢记住,你是有夫之妇,这一生再不可能跟谢闻有瓜葛,想得太多苦的是你自己。”
“我去找朋友聊聊天。”
冯若诗实在不耐烦听这些大道理,任性地松开母亲的手,掉头往人少的地方去。
没走多远,迎面碰上了姚玉舒,比她小几岁的姑娘脸蛋粉嫩,手里拿着几枝圆滚滚的酷皮玫瑰,人比花娇。
不过小姑娘这会儿看着心情不好,虽举止优雅,处处透着名媛范儿,可那眉宇间的惆怅是藏不住的。
冯若诗眼眸微闪,若有所思,这几年她没什么机会见到谢闻,有关他的事却没少打听,姚玉舒喜欢谢闻不是秘密,她还听说谢锦筝给他们安排过相亲。
后续是谢闻没接受,此事不了了之。
姚玉舒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想必也听说了谢闻有了女朋友。
冯若诗看过去的目光过于有存在感,姚玉舒抬起眼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脸上没有明显的表情。
姚玉舒想要绕道,没想到会被叫住。
“干什么?”姚玉舒自认跟眼前的女人没交情,“有话就说。”
冯若诗不介意她冷淡的态度,柔柔一笑:“也没什么,刚刚好像听到他们在议论谢闻谈了恋爱,你没事吧?”
这关心来的莫名其妙,姚玉舒皱皱眉,一贯讲究的礼仪被她丢去一边,她没好气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
冯若诗捏着手包的手指蜷缩,指甲片掐进皮革里,留下深深的凹痕,她脸上的笑难以维持。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跟我确认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姚玉舒性格单纯,却也不是个傻的,稍加思考就揣测出她的意图,“是真的。”
冯若诗一愣。
姚玉舒:“怎么,不信?随便你。我亲眼看见的。”
冯若诗彻底说不出话了。
“不是,你这反应……”姚玉舒举起手里谢锦筝送的玫瑰花挡住半张脸,藏在花朵后面的嘴巴小小地张开,表示惊讶,“你不会真信了谢闻这么多年没找对象是为你守身如玉吧?”
这得是有多自恋。
冯若诗被她讽刺的语气激得口不择言:“你怎么知道不是?”
姚玉舒的心情本来糟糕得要命,跟她聊了两句愣是被逗乐了,挑唇笑了笑,赠予她一句话:“你少看点小说吧,老这么做梦也不是个事。”
冯若诗:“……”
姚玉舒不欲跟她多说,擦肩而过,去找自己的玩伴。
走挺远了,姚玉舒回头望了一眼,冯若诗还呆站在原地,或许是在消化谢闻有女友的消息,或许是被她的话刺到了。她扯扯唇,没太在意。
其实在这里见到冯若诗,姚玉舒是有些意外的,谁不知道谢家和戚家是敌对关系,冯若诗早年就嫁进了戚家,怎么会来参加谢家的婚宴。
在来往走动的宾客中见到冯家二位长辈,姚玉舒这才恍然,原来冯若诗是跟着她父母过来的。
当年谢冯两家关系最为紧密,两家长辈有意结为姻亲,圈子里早有传言,只等谢闻和冯若诗成年,成人礼和订婚宴一块办,之后到法定年龄就结婚。
可惜谢家出了那等惨烈的变故,冯家不说雪中送炭,反而转头将女儿嫁给了谢家的死对头。
这么多年过去,冯家想要缓和关系,谢家却是不冷不热,既没撕破脸也没刻意为难,做做面子功夫而已,谁都知道不可能重修旧好。
冯若诗还活在梦里呢。
*
“我叫人给你送双平底鞋过来。”
谢闻搀着女朋友的胳膊,几乎是拎小鸡一样将她架起。
“不要。”祝曲祺右脚微微向后勾起,看了眼磨红的脚后跟,“我这礼服穿平底鞋不好看。新鞋都是需要磨合的,走着走着就适应了。”
歪理一大堆。谢闻偏头,无言地瞧着她。
“不逛了,坐下休息会儿。”谢闻嫌她走路慢,干脆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参天大树下的铁艺长椅上。
“我还没逛够呢。”祝曲祺有些意犹未尽,指了个方向,“不是说那边有片玫瑰园,我想看。”
谢闻抓起她右脚踝,搁在自己腿上,仔细看了看她脚后跟泛红的那一块,确定没有磨破皮,用手捏了下,她立马张嘴大叫:“啊,疼疼疼……”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谢闻扫了她一眼。
没多久,手机响了起来,谢闻接通后淡声道:“往南走,我在这边。”
祝曲祺不知道他在跟谁通话,电话挂断后不久,一辆白色的观光车开过来,穿西装的服务员送来了创可贴。
谢闻撕了一片贴在她脚后跟,她不愿意换平底鞋,只能这样了:“回去吗?”
“婚礼大概还有多久开始?”
“一个小时。”
“那还是再待会儿吧,这里比较舒服。”
祝曲祺靠在椅子上,四周安静,呼吸到的都是新鲜空气,还能听见虫鸣鸟叫,啊,居然还有小松鼠,从这棵树跳到另一棵树。
“不去看玫瑰园了?”谢闻抬下巴指了下观光车,“坐车过去。”
祝曲祺陷入纠结,既想去看玫瑰园又享受这一刻的安宁,想了几秒,摇摇头:“不去了。”
观光车被服务员开走了,这片寂静之地又剩下两个人。
祝曲祺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相机,镜头调成前置对准两人,他们身后是绿意葱茏的树木,雕花的黑色长椅,一个穿黑衬衣,一个穿白裙子、套着男士西装,取景框里的画面真有种拍婚纱照的味道。
“你笑一下。”祝曲祺歪头,拿脑袋撞撞他的肩。
谢闻依言牵起唇角,不爱照相的他笑得不太自然。
祝曲祺咳了声,偏了偏脸,亲上他唇角,男人愣了一秒,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这下自然了,祝曲祺“咔嚓咔嚓”连拍几张。
冯若诗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庄园里寻找,绕过来刚好撞见这一幕,僵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