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不要变成我这样…”
赤木律子看着身下的男人。
那个总是温和,强大,仿佛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像个被拆解的玩偶,毫无防备地展露着内部错乱的线路和溢出的棉絮。
他在哭,哭得那么难看,那么绝望,仿佛只要稍微松开手,他就会在这个世界上自我消解,变成一滩无人问津的血水。
那一瞬间,赤木律子脸上的狰狞全部消失了。
那个想要复仇,想要刻下痕迹,想要同归于尽的“般若”,在看到这副惨状的瞬间,被一种更庞大,更柔软的情感吞噬殆尽。
她慢慢俯下身,不再是压制,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手,双臂穿过他的腋下,小心翼翼地,环住了他还在剧烈颤抖的肩膀。
“笨蛋……”
她的声音闷闷的,眼泪蹭在他的皮肤上。
“谁允许你这么说自己的?”
“怪物?那又怎样?”
“如果你是怪物,那我就是怪物的同伴,如果你是脏的,我就陪你一起脏。”
她收紧了手臂,像是要用自己的骨骼去支撑他即将崩塌的脊梁。
“我也好不到哪去啊……嫉妒自己的母亲,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你,我也很丑陋,我也很卑鄙。”
“所以……”她在他耳边低语,“别想一个人下地狱,那种地方,一个人去太寂寞了,我会陪你的。”
碇真嗣的颤抖慢慢平息了下来。
但紧接着,另一种危机悄然浮现。
由于长时间的紧贴,那种毫无缝隙的拥抱,加上之前激烈的挣扎和情绪的剧烈起伏,身体的本能背叛了理智。
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羞耻感如同核爆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我在干什么?)
(我在这种时候……对着律子……?)
(我在亵渎她的安慰……我在伤害她……)
刚刚平复的自我厌恶回路再次被激活,恐慌在他的瞳孔中放大。
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想要逃离,想要把自己埋进地缝里。
“对……对不起……我不是……”他语无伦次,脸色涨红得几乎要滴血。
赤木律子抬起头,看着碇真嗣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那双刚才还充满绝望的眼睛,现在充满了那种属于少年青涩的羞耻。
她突然觉得,这样的他,比那个完美的社长要真实一万倍,也更像那个夏天的他,也更美。
“要不要……做没做完的事?”
“既然已经这样了……既然你说你是怪物,我也不是好人。”
碇真嗣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那种对“玷污”美好事物的极致恐惧,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呼吸都快停止了。
他看着赤木律子,眼神里写满了“救命”和“杀了我吧”。
“噗——”赤木律子突然笑了出来。
她伸出一根手指,毫不留情地戳在真嗣的额头上,把他戳得往后一仰。
“哈?你在想什么呢?”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瞬间切换回了那个刻薄,傲娇,充满攻击性的“歪心狼”。
“你这个脑子里装满废料的色情狂变态bb鸟!”
“我说的‘做’,是指做热牛奶!热牛奶懂不懂?!”
她从他身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颊绯红,但气势十足。
“谁要现在和你这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家伙做那种事啊!黏糊糊的恶心死了!我才没有那个兴致呢!”
“赶紧起来!去给我热牛奶!加糖!要双份的!”
这种熟悉的骂声。
碇真嗣愣在床上,看着那个叉着腰对他发号施令的女孩。
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嫌弃。
充满活力的嫌弃
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真嗣,赤木律子心中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但她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
既然已经撕开了口子,既然已经看到了他的软肋,那就绝不能让他再缩回那个完美的壳子里去。
她重新爬上床,这次动作轻柔了很多。
手指沿着他的眉骨,滑过鼻梁,最后停在他的嘴唇上。
“喂,那个夏天……有些事情还没做完吧?”
碇真嗣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什么?”
“在海边,在看星星的时候……明明有很多机会的。”
赤木律子的眼神变得柔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
“你欠我的。”
“欠我一个回答,欠我一个动作,欠我一份勇气。”
她慢慢俯下身,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现在补上。”
就在赤木律子即将吻上,就在碇真嗣即将躲开的千钧一发之际。
咔哒。
门锁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脆。
门,开了。
不是被风吹开的,是被一根细长的铁丝捅开的。
真希波站在门口,手里还晃荡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开锁工具。
她倚在门框上,眼镜片反着光,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撕坏的衬衫,地上的内裤,还有床上那个暧昧至极的姿势。
她当然听到了之前的崩溃,也听到了律子的告白。
“哎呀呀……”
真希波吹了一声口哨,大步走了进来。
“太慢了。”
她走到床边,直接无视了正骑在碇真嗣身上的赤木律子。
“既然歪心狼小姐做不到,那就让我来。”
“你!!”赤木律子刚要发火。
真希波已经俯下身,一只手强硬地捏住了碇真嗣想要躲闪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躲什么躲?”
“不是觉得自己脏吗?不是觉得自己是怪物吗?”
“那就让我们这些‘坏女人’来陪你一起脏好了。”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谁也别嫌弃谁。”
说完,她直接吻了下去。
不是试探,不是温柔的触碰。
是法式深吻。
带着“把你拽回人间”的气势,带着一种要把他的灵魂从那个自我厌恶的深渊里吸出来的力量。
强行通过感官的刺激,通过窒息的缺氧感,确认他的存在,确认他还活着,确认他还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唔!”碇真嗣瞪大了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他完全无法思考,所有的自我厌恶都在这狂风暴雨般的吻中被冲散了。
一分钟?或者更久?
真希波终于松开了喘息的真嗣。
事后她满意地看着碇真嗣那迷离又震惊的眼神。
“你!!”赤木律子终于反应过来了。
她简直要气炸了。
明明是她的主场,明明是她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明明是她的初吻!
这个女人!!!
“你干什么啊!!”
赤木律子一把抓起旁边的被子,将自己和身下的碇真嗣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蛹,只露出两个脑袋。
她像只护食的母狮子,死死地瞪着真希波。
“你是谁?!为什么要亲他?!”
“还有你是不是在偷听!你是变态吗?!”
真希波并没有被吓退,反而笑得更开心了。
她拉过一把椅子,反坐在床边,下巴搁在椅背上,恢复了那种小恶魔般的状态。
“我是真希波。”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个“蚕蛹”。
“也就是你刚才逼问的,住在这里的另一个女人。”
“更是……”她眨了眨眼,“你母亲的情敌。”
“情敌?”赤木律子愣了一下。
“对啊,一起欺负他的情敌,一起照顾孩子的情敌,还有……”真希波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流转,“一起爱着这个笨蛋的情敌。”
这番话太直白,太坦荡,反而让赤木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
但输人不输阵。
她着牙,为了找回场子,更是为了确认自己的地位,转头看向怀里的碇真嗣。
那个还处于懵圈状态的男人。
“我不管你是谁!”赤木律子大声宣布。
“神永新二,你给我听好了!”
“鉴于你刚才的表现,还有你对我的精神造成的巨大伤害,你要赔偿!”
“赔偿?”碇真嗣下意识地问。
“对!赔偿!”
赤木律子开始列出一系列霸道又不讲理的要求,每一个字都像是在钉钉子,把他钉在她的生活里。
“第一,我要这里大门的钥匙!现在就要!”
“第二,以后每天你要给我做便当!我也给你做!不许剩饭!剩一粒米就……就让你吃猫粮!”
“第三,明天你要陪我去宠物店接bb,然后陪我去买新的猫爬架!”
“第四……”她脸红得像番茄,但语气无比强硬。
“今晚,你必须睡在我这边!哪也不许去!”
“噗……”门口传来一声没忍住的笑声。
真希波笑得肩膀乱颤。
“哎呀呀,这副别扭强势,又想占有又害羞的样子……”
她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简直和你妈妈一模一样。”
这句话踩到了地雷。
赤木律子的毛瞬间炸了起来。
“谁像那个女人了!!”
“谁像她了!!”
“给我出去!你这个偷听狂!”
“我不。”
真希波站起来,慢条斯理地开始解自己的衣物。
“我也很担心新二啊。”
“万一他晚上又做噩梦怎么办?”
“万一他又想不开了怎么办?”
“我也要睡这。”
随着连衣裙滑落,露出里面的蕾丝内衣。
“啊啊啊啊!”赤木律子大惊失色,她第一反应不是看真希波,而是一把捂住了碇真嗣的眼睛。
“你这个暴露狂!!”
“不许看!变态!不许看!”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以后迟早都要看的。”
真希波趁着赤木律子手忙脚乱的时候,像条滑溜的鱼一样,钻进了被子的另一侧。
“呼……好暖和~”
她毫不客气地抱住了碇真嗣的另一只胳膊,整个人贴了上去。
“新二君,借个暖炉用用哦。”
“你……你给我滚下去!”
“不要。”
“这是我的床!”(虽然是客房的床)
“现在是我们的了。”
“你……”
赤木律子气急败坏,但她只有两只手,一只手捂着碇真嗣的眼睛,另一只手还要抱着他的胳膊防止被抢走。
根本腾不出手来把这个无赖推下去。
而且……被子里的温度,真的很舒服。
最后,她只能愤愤地哼了一声,在另一侧更紧地抱住了碇真嗣的手臂。
“只准这一次!”
“好好好,只准这一次~”
狭小的单人床上,挤着三个人。
碇真嗣被夹在中间。
左边是热烈的火,真希波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带着笑意和安抚。
右边是清冷的水,赤木律子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指尖,带着傲娇和依恋。
两边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那种真实的,沉重的,有些拥挤的触感。
让他无法再思考那些宏大的命题,无法再陷入虚无的自我厌恶。
因为他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那个。”
碇真嗣弱弱地开口。
“我有点……喘不过气……”
“闭嘴!”
“睡觉!”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呵斥道。
然后,她们的手在被子底下,不约而同地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
碇真嗣看着天花板,那个陌生的天花板。
身体很重,很累。
之前的崩溃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身体的防御机制终于启动,强制休眠开始。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
他听到赤木律子小声的嘟囔:“便宜你了……”
听到真希波轻声的笑:“晚安,新二。”
然后,他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