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拉娣却从他怀里抬起头，摇了摇头。
“我不去。”她眼神很亮，也很倔强。
“卫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这人，没别的本事，就会摆弄那几件工具。我是八级钳工，靠的是技术吃饭，走到哪儿腰杆都直。去了仓库，去了工会，那叫什么？闲职，养老的。”
“我才三十出头，还没到养老的时候。再说了，我不想让人家在背后戳我脊梁骨，说我是靠着男人上位的。”
方卫国看着她，有些意外。
他身边的女人不少，秦淮茹精于算计，秦京茹温顺依人，祝珊珊柔情似水，领导夫人深不可测。
但像梁拉娣这样，有着自己独立事业心和尊严的，却是头一个。
他忽然觉得，这个女人，更可爱了。
“行，听你的。”他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要是有谁敢在车间里给你气受，你告诉我，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啦，我的大科长。”梁拉娣笑着，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正温存着，外面传来了孩子们的吵闹声。是梁拉娣的几个孩子放学回来了。
方卫国也没避讳，大大方方地坐起来穿好衣服。他现在，就是这个家的男人。
孩子们看到他，都高兴地围了上来，“方叔叔”、“方叔叔”地叫个不停。方卫国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压岁钱，一人两毛，又引来一片欢呼。
梁拉娣看着这一幕，眼圈有些发红。她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方卫国，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脸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
方卫国知道她的心思。这个坚强的女人，扛了太久，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他被留下来，吃了一顿真正的“团圆饭”。
饭桌上，孩子们叽叽喳喳，梁拉娣忙前忙后，给他夹菜，给他盛汤，俨然一个贤惠的妻子。
方卫国忽然觉得，这烟火人间的味道，也挺好。
转过天来，方卫国回到轧钢厂上班，正式的任命文件就下来了。
他被提拔为后勤部副主任，行政级别也相应地提了一级。虽然还是在陈主任手下，但地位已经截然不同。
他的办公室，也从原来那个拥挤嘈杂的大通铺，换成了一间宽敞明亮的独立办公室。红木的办公桌，真皮的转椅，还有一个专门用来会客的沙发和茶几。
陈主任亲自陪着他过来，满脸的笑容比他自己升官了还灿烂。
“卫国啊，以后咱们就是一个战壕里的兄弟了！”他热情地拍着方卫国的肩膀，那态度，亲热得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今晚我做东，叫上老李，还有科里几个骨干，咱们好好给你庆祝庆祝！”
方卫国知道，陈主任这是看出了自己攀上了大领导的高枝，主动放低姿态，来拉拢关系了。
他笑着应下：“那怎么好意思让主任您破费，该我请客才对。”
“哎，说那外道话！”陈主任把手一挥，“就这么定了！”
晚上的饭局，设在了厂门口的国营饭店。
包间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陈主任坐在主位，方卫国坐在他旁边，李怀德则坐在了另一边。
酒过三巡，陈主任举杯，说了不少场面话，无非是夸赞方卫国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以后后勤部就要靠他们俩兄弟同心协力云云。
方卫国笑着一一应付。
气氛正热烈时，李怀德忽然清了清嗓子，端起一副领导的架子，对着方卫国说道：“卫国啊，你现在也是领导岗位了，肩上的担子更重了。采购科那边的工作，你可不能丢下。下个季度的采购计划，我看就由你来牵头，拿个方案出来，回头给我看看。”
他这番话，依旧是过去那种颐指气使的、上级对下级的命令口吻。
要是放在以前，方卫国肯定会立刻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应一声“好的，李副厂长，您放心”。
但今天，他没动。
他只是端着酒杯，轻轻晃了晃，眼皮都没抬一下，从鼻子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就一个字。
冷淡，敷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
整个包间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诧异地看着方卫国。他们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了。
李怀德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他没想到，方卫国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甩脸子。
这小子，升了个副主任，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刚想发作，可一想到方卫国背后站着的那尊大佛，又硬生生地把火气给压了下去。
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端起酒杯，尴尬地喝了一口，没再说话。
陈主任在一旁看得是心惊肉跳，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快，提前调整了姿态。
他赶紧举杯打圆场：“来来来，喝酒喝酒！今天咱们只谈风月，不谈工作！”
一场庆祝宴，就在这诡异而又尴尬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回四合院的路上，方卫国骑着车，夜风吹在脸上，酒意已经醒了大半。
他知道，自己今晚的举动，已经彻底表明了态度。
他和李怀德之间，完了。
其实，他早就想跟这个草包翻脸了。
以前忍着，是因为还需要这块垫脚石。
现在，他已经攀上了更高、更粗的大腿，这块又蠢又碍事的垫脚石，也该一脚踢开了。
他现在，等的只是一个合适的契机。
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地站到杨厂长那边，把李怀德彻底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的契机。
方卫国眯起眼睛，看着前方黑暗的道路，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
李怀德，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
方卫国升任后勤部副主任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就在四合院里传开了。
新任一大爷刘海中，觉得这是自己表忠心、显威风的绝佳机会。
他当即决定，要为方卫国举办一场最为隆重的全院庆贺大会。
这天晚上，天色刚擦黑，刘海中就让他两个儿子刘光天、刘光齐，在院子当间儿摆开了一张八仙桌。
桌子上铺着红布，还点上了一对红蜡烛，搞得跟要拜堂似的。
最扎眼的，是桌子正中的那把椅子。
那是一把带着扶手的太师椅，是刘海中特意从一个旧货贩子那儿淘换来的，就为了在这种场合撑场面。
他清了清嗓子，扯着官腔，让全院的人都到院子里集合，说是要宣布重大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