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月瞧出朱允炆那点心思,夜里回到住处,对着烛火暗自蹙眉。
她自入王府,只为助白莲教借王权扩张,从没想过掺和这些儿女情事。
可朱允炆近来的试探越来越露骨,眼神里的占有欲藏不住,她若硬顶,怕是讨不了好。
教里的刘大师兄前日还派人送信,说南边几个州县刚设了讲经点,全仗王府的粮银撑着,让她“务必稳住王爷,莫要生隙”。
韩月捏着那封信,心中清楚——白莲教这些年的布局,从暗中聚集信众到如今半公开活动,全靠朱允炆的王权庇护。
若是此刻得罪了他,他断了粮银,撤了庇护,官府只需一纸文书,就能将教众打散,多年心血转瞬成空。
那日朱允炆又召她去偏院,屏退左右后,竟说:“姑娘若肯留在本王身边,日后这高丽的半边天,便与你平分。”
韩月当时只垂着眼道:“王爷大业未成,何必说这些?”
朱允炆却逼近一步:“大业成与不成,本王想要的,从来都要到手。”
夜里辗转,韩月思前想后。
自身意愿与教派利益,像两股绳勒着她。
她若拒了,朱允炆恼羞成怒,白莲教必遭重创;她若应了,虽能保教众安稳,却要委屈自己。
窗外月上中天,她望着教众名册上密密麻麻的名字——那些人多是走投无路才入教,指望“明王出世”能有条活路,她不能让这些人的指望毁在自己手里。
次日,朱允炆再召她议事,言语间又带了些暧昧。
韩月听完他的话,没有像往常般起身就走,只轻声道:“王爷若真心为大业,便该知晓,韩月留下,方能助王爷走得更远。只是眼下时机未到,若因私废公,反倒不美。”
这话软中带硬,既没直接应承,也没彻底拒绝。
朱允炆听了,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姑娘说得是,是本王心急了。只要姑娘明白本王的心意便好。”
自那以后,韩月虽仍与朱允炆保持着距离,却不再像从前那般冷硬。
他召她议事,她便多留片刻;他赠些物件,她也象征性地收下一两件。
朱允炆见她态度松动,果然不再步步紧逼,对教里的粮银接济也越发爽快。
韩月望着库房里新到的粮食,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这是妥协换来的安稳,虽非所愿,却保住了教派的根基。
只是夜深人静时,想起朱允炆那灼热的眼神,仍会暗自警醒——这妥协是权宜之计,若有朝一日教众站稳脚跟,她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偏院的烛火依旧,议事的话语间,少了些针锋相对,多了些微妙的平衡。
韩月忍着不适,继续为朱允炆谋划,而朱允炆则以为她终会臣服,对她越发信任。
这高丽的棋局,因这层隐秘的纠葛,更添了几分难测。
朱允炆夤夜未眠,命内侍急召韩月入内殿。
殿中烛火摇曳,映得四壁昏黄,允炆屏退左右,执韩月之手,目光灼灼,直言心迹,再无半分遮掩。
韩月见状,先前那几分推拒之意早抛到九霄云外,只垂首应了,再无二话。
自那夜后,朱允炆对韩月愈发宠信,朝中诸事,乃至王府核心决断,都愿与他商议,手中权柄也毫不避讳地分与他。
韩月既得信赖,行事便少了许多阻碍,白莲教本就借他与王权牵线,如今见他这般得势,借着王府的扶持,行事愈发顺畅,教中势力也悄无声息地壮大起来,暗中盘根错节,与王府的关联越发紧密了。
韩月侍寝时,常在朱允炆枕边低语,劝他趁早收拢地方兵权,又说白莲教武装需再扩充,方能稳固根基。
话锋一转,又献策构陷蓝玉麾下核心部将,称此辈手握兵权,若不早除,恐成后患,可借此削弱蓝玉势力。
朱允炆听得多了,心中渐渐起了波澜,对韩月的话愈发信服,竟无一句不从,尽数依计而行。
那蓝玉麾下诸将,尚不知祸已临头,只待韩月之计一一施展,便要落入圈套了。
朱允炆依着韩月的计策,借着王府的职权,不动声色便架空了蓝玉手里的部分兵权。
跟着,又接二连三处置了蓝玉麾下好几名心腹,或贬或斥,手段利落。
蓝玉本是沙场老将,何等机警,几番变动下来,早瞧出端倪,心知这背后定是韩月在撺掇。
可他虽满腔怒火,却拿不出实打实的凭据去弹劾——韩月行事向来隐蔽,话都只在朱允炆耳边说,手脚做在暗处。
没了心腹相助,兵权又被削去几分,蓝玉在军政两途上愈发束手束脚,想调兵、想议事,处处都受牵制。
往日里横刀立马的威风荡然无存,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落入被动,竟无半分还手之力。
吕氏在府中冷眼旁观,见蓝玉在高丽与朱允炆僵持不下,两军对垒竟无半分退让之意,更兼蓝玉手握边防兵权,驻守要害之地,寻常手段难以制衡,心中便起了计较。
她深知蓝玉一日不除,便是朱允炆掌权路上的大障碍。
暗中唤来心腹,密令联络江南一带的派系官员,许以好处,只教他们联名上奏,弹劾蓝玉在高丽调度失当、拥兵自重。
那些江南官员本就与蓝玉有隙,得了吕氏示意,自然顺水推舟。
不多时,弹劾的奏章便如雪片般递往朝中,句句直指蓝玉专权,力主将其调离高丽,削去兵权另行安置。
吕氏坐在窗下,听着手下回报,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只待蓝玉被调离那龙盘虎踞的边防要地,没了兵权傍身,朱允炆扫清障碍,便指日可待了。
吕氏与江南官员暗中勾连,定下毒计。
一面差人联络高丽境内的富商,许以重利,教他们捏词写状,哭诉蓝玉治边无方,苛捐杂税害得商旅难行;一面又让白莲教徒在民间煽风点火,伪造民怨,只说蓝玉横征暴敛,百姓早已怨声载道。
转头又将蓝玉在高丽的军政决策一一歪曲——本是协同藩王调度粮草,却被说成“独断专行,不把藩王放在眼里”;本是加固边防抵御外敌,反被诬作“拥兵自重,意图架空藩王”。
为坐实罪名,他们更找来一批江南乡绅,或威逼或利诱,逼着在伪造的诉状上联名画押,字字句句都往蓝玉身上泼脏水。
那些诉状瞧着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实则十有八九都是假的,却被他们当作铁证,只待时机一到,便要掷出去,将蓝玉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