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面不退反进的龙纛，和那个疯狂至极的军令。
余震的眼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心中暗骂。
这位陛下，还真是一点兵法都不懂。
中军，乃是全军之胆。
哪有主帅，亲自带着中军去冲锋陷阵的道理！
这简直就是把全军的性命，都当成了儿戏！
但在骂完之后，他的心中，却又莫名地升起了一丝宽慰。
甚至，是一丝……敬佩。
他知道以如今的形势，如果李牧原选择鸣金收兵，那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士气就会瞬间崩溃。
到那时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场彻彻底底的一败涂地。
李牧原，没有退。
他这个皇帝，并没有贪生怕死。
他选择了，用最笨，也是最爷们儿的方式，与全军将士共进退！
“罢了！”
余震看着那面迎风飘扬的龙纛，眼中也燃烧起了熊熊的战意。
“既然陛下都不怕死，我等武将又有何惧！”
他举起手中的长枪，对着身后的将士，高声怒吼。
“听我将令！”
“随我，继续冲锋！”
“凿穿他们！”
中军大纛之下。
赵高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燕国骑兵，急得是上蹿下跳。
“陛下，您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就真的危险了啊！”
李牧原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担心。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
可赵高，却快要急哭了。
“我的陛下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这么淡定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次发生！
不过这一次，却是在燕军的后方。
燕军大营。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正面战场吸引之时。
数名身穿着大乾斥候服饰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大营。
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
直奔帅帐旁，那座堆积如山的粮草仓库！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手中的火把丢了进去。
轰！
冲天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半个天空！
那座关系着数十万燕军身家性命的粮仓，在顷刻之间便化作了一片火海！
为首的那名黑衣人，看着那熊熊的烈火，脸上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容。
他翻身上马，抽出腰间的佩刀，高声怒吼。
“为了陛下！”
“为了大乾！”
“死战！”
随即，他便带领着麾下那为数不多的几十名死士，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在已经乱成一锅粥的燕军大营中，开始了最后的冲杀！
他们一边冲杀，一边高喊着。
“粮仓被毁了，我们没有粮食了！”
“皇帝把我们卖了，我们都要饿死在这里了！”
这个消息，瞬间在整个燕军的后方引爆了。
本就军心不稳的世家联军，在得知自己最后的口粮也被人烧了之后，彻底哗变了！
而此时负责留守大营的平西将军郭凡，在收到这个消息后。
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惊讶和愤怒。
他只是走到帐外，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和远处那乱成一团的大营，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一群蠢货。”
他心中冷笑。
“你们真以为那几十个大乾的斥候，能那么轻易地就烧了你们的粮仓？”
“若不是我提前将大营的布防图，和巡逻的路线，全都交给了那个小皇帝。”
“他们连营门都摸不到！”
另一边，正面战场之上。
当那股代表着粮仓被毁的冲天火光，和那句我们没有粮食了的绝望呐喊，从后方传来时。
正在与大乾军队，激烈厮杀的燕国士兵，瞬间就崩溃了。
“什么？粮仓被烧了？”
“我们没有吃的了！”
“皇帝把我们卖了，我们也不能再给他卖命了！”
军心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前一秒还气势汹汹的世家联军，下一秒，便彻底乱了阵脚，开始四散奔逃。
中军大纛之下，田丙青看着眼前这兵败如山倒的景象，目眦欲裂。
他声嘶力竭地，试图镇压哗变的士兵。
“不许退！谁敢后退，杀无赦！”
“给我顶住！都给我顶住！”
然而收效甚微。
在死亡和饥饿的双重恐惧之下，已经没有人再听他的号令了。
“全军出击！”
李牧原看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他开始运用白起教给他的军阵之法，指挥着麾下那四万大军，对着那些已经溃不成军的燕国士兵，展开了最后的追击和收割！
田丙青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大乾龙纛，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他知，道自己已经跑不了了。
“罢了！”
这位燕国最大的世家家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爆发出了一丝属于枭雄的血性。
他没有选择逃跑，而是举起了手中的帅旗，对着身边那仅剩的几百名亲兵，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我田家的儿郎们！”
“随我断后！”
他竟然选择了主动断后，用自己的性命，来为那些正在溃逃的世家子弟，争取最后一点逃生的时间。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
李牧原在看到田丙青主动断后之后，却并没有下令，让余震率领主力，去追击那些溃兵。
反而只是让大军，将田丙青和他那几百名亲兵，团团围住。
余震对此，十分不解。
“陛下，为何不乘胜追击？这可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最好机会啊！”
李牧原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他当然不会告诉余震。
他之所以，要故意放回去一部分世家子弟。
就是为了，给那位远在燕京的燕皇增加一点整顿国内的难度。
他需要燕国内部继续乱下去。
只有这样，他才能为自己争取到足够多的发育的时间。
很快，田丙青和他那几百名亲兵，便被消耗殆尽，尽数被擒。
被五花大绑的田丙青在被押到李牧原面前时，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他要与李牧原单独见一面。
李牧原应允了。
中军大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田丙青看着眼前这个，将他几十万大军，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年轻帝王，声音沙哑地问出了他心中，最大的那个疑惑。
“告诉我。”
“我，输得不冤。”
“我只是想知道，我兵败的真正原因，是不是……因为他。”
他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他知道李牧原一定懂。
李牧原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没有回答。
但这个笑容，却已经告诉了田丙青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