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低下了头。
“是,最高首长同志。”
但他心里清楚。
这只是一句空话。
这是一个失血的人,对自己下达了要跑得更快的命令。
资源?国家所有的资源不都已经投入到西伯利亚的油田,和阿福骆驼的战场上去了吗?
科研人员不是庄稼,不是播种下去就能立刻丰收的。
要是能加快,何必等到现在。
克里宫的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窗外,风更大了。
……
华府,六角大楼战情中心
电子显示屏墙壁上,正播放着一段卫星视频。
视频的画面并不清晰,带着高空俯瞰特有的些微扭曲。
但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三架巨大的运-10客机,优雅地滑出跑道,在地面引导车的带领下,分毫不差地停入了三个独立的机库之中。
在它们的旁边,还有七个巨大的机库,门敞开着。
所有人都看到,那七个机库里,停着七架一模一样的,已经完成了总装,随时可以喷涂客户标识的崭新飞机。
“十架……”空军上将霍纳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这是我们刚刚从锁眼侦察卫星上收到的最新影像,摄于三小时前。”
战情室里鸦雀无声。
十架。
一个型号的重型飞机,同时有十架已经组装完毕的现货。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它背后的生产线,已经进入了稳定而高效的批量生产模式。
在座的都是顶尖的军人和情报分析专家。
他们几乎同时都想到了一个更恐怖的可能。
能够以这种效率生产大型客机的流水线,只要稍加改造,就能立刻转为生产……
战略运输机。
甚至,战略轰炸机!
运-10那恐怖的航程,足足一万两千八百公里,和不俗的载重,满载有起飞重量185吨数据,已经被中情局的技术人员分析了一遍又一遍。
一旦它被改造成军用平台,那将是鹰酱空军霸权的噩梦。
“先生们!”国防部长哈罗德看了一眼瘫坐在一旁,自从来到六角大楼后就一言不发的波音首席设计师彼得森。
“现在不是讨论技术细节的时候了,我只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超越?”
彼得森嘴唇嗫嚅,却没有说出话来。
因为那个答案太过伤人。
他不知道。
那套领先时代的飞控系统,那些见鬼的复合材料……
这一切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中情局东亚分部的负责人站了起来,他打开了另一份报告。
“根据我们多个情报源的交叉佐证,在过去两年内,兔子的全国总发电量增长了18%,钢产量提升了22%,铁路总里程增加了……他们的各项基础工业数据,正在以违背经济学规律的速度疯狂飙升。”
“这些数据和他们在阿福骆驼问题上的沉寂态度,形成了对比。”
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
他们的最大对手毛熊,正在阿福骆驼的战场上被他们不断放血,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
而他们自己,为了维持这场代理人战争的巨大开销,同样要承受着国内愈发严重的通货膨胀,以及因此导致的社会矛盾。
鹰酱和毛熊像是两个被绑在一起的拳击手,正拼尽全力互相殴打。
而裁判席旁边,那个叫兔子的观众,非但没有下注,反而默默地把自己练成了一个重量级选手。
所有人都觉得兔子需要一个漫长的和平时期来发展。
但没人料到。
兔子的发展,是以这种指数爆炸的形式进行的。
工业基础?
单看这款运-10所展现出来的技术底蕴,恐怕这个东方国家的工业基础,其健康程度和发展潜力,已经超过了正在不停内耗的鹰酱和毛熊。
上将霍纳关掉了屏幕上的卫星图像。
他缓缓踱步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地图上,代表鹰酱第七舰队的蓝色箭头,依旧死死地锁着马六甲海峡的咽喉。
“马六甲铁锁计划,现在看来,像一个笑话。”他自嘲地说道。
“兔子已经不需要完全依赖海运了,他们有了运-10,就能以新的方式,和波斯狮,和整个第三世界国家连接起来。”
国防部长哈罗德的眼神变得无比阴沉。
“那么,对毛熊在阿福骆驼的行动……”他试探性地问道。
“必须继续!”霍纳上将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我们和毛熊之间,是血海深仇!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在场的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没有人能否认这一点。
这场发生在阿福骆驼战争,已经押上了两个超级大国的全部国运和声望,谁先眨眼谁就输掉全世界。
那要怎么办?
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兔子在身后疯狂追赶。
沉默。
最后,还是哈罗德打破了这片沉寂,他看向那个失魂落魄的波音设计师。
“彼得森先生,我命令你。回到你的西雅图工厂,动用你们的一切力量,给我设计出一款能够全面反超运-10的飞机。”
“需要什么,军方就给你们什么,豁免一切反垄断法案,调用最高级别的实验室。钱,不是问题!”
彼得森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抬起头。
他的眼里没有兴奋,只有一片死寂的绝望。
又要加快。
要是能加快,他们早就加快了。
科研,尤其是基础科学,有它自己的规律。
它不是靠命令和金钱就能瞬间催生出来的。
但他知道,他不能这么说。
他只能站起身,麻木地点了点头:“是,部长先生。”
战情室里,鹰酱帝国的精英们,最终只能选择继续蒙着头,在那条已经被他们证明是错误的老路,狂奔下去。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
入夜,海风卷着咸涩的湿气,从远处的黑夜中涌来,吹在人脸上,跟刀子割没什么区别。
431船厂的干船坞旁,探照灯把一方天地照得雪亮。
一台黑色轿车停稳,车门打开,余宏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山装,却仿佛感觉不到这能钻进骨头缝里的寒意,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那干船坞。
“余委员!”
一个身影快步迎了上来。
黄旭,国内潜艇领域的定海神针,此刻却像个在工地上熬了几个通宵的技术员。
他的头发油腻腻地打着绺,眼眶深陷,布满了血丝。
身上那件棉工作服的袖口已经磨得发黑,手上沾着洗不掉的机油。
他死死盯着那片灯火通明的船坞,连余宏什么时候到的都没察作用。
直到秘书提醒,他才如梦初醒,赶紧跑了过来。
看到黄旭这副模样,余宏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