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轰鸣还在峡谷中回荡,信息素烟雾如同彩色的毒蛇,在矿坑内疯狂蔓延,引发更大的恐慌。掠夺者们像被捅了窝的马蜂,乱成一团,哭喊声、咒骂声、以及那台黑色机甲因目标丢失而发出的狂暴引擎轰鸣声,交织成一片。
混乱,是此刻最好的掩护。
陈宫紧紧抓着王曦的手,她的手指冰凉,微微颤抖,但奔跑的脚步却异常坚定。求生的本能和对陈宫的绝对信任,支撑着她透支的身体。万毗如同一柄锋利的尖刀,在最前方开路,猎刀每一次挥砍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将任何敢于挡在面前的掠夺者无情地撕碎。他的存在,为这支小小的逃亡队伍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快!回管道!”陈宫低吼着,护着王曦冲向他们来时的那处平台。
身后的追兵已经被混乱暂时阻隔,但零星的子弹依旧嗖嗖地从耳边掠过,打在周围的岩壁和废弃设备上,溅起一连串的火星。那台恢复过来的黑色机甲,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战鼓,正调转方向,独眼传感器死死锁定着他们逃离的背影,手臂上的速射机炮开始旋转预热!
“它盯上我们了!”王曦喘息着喊道,声音里带着恐惧。
“别回头!跑!”陈宫用力推了她一把,自己则猛地转身,半跪在地,举起步枪对着那台机甲疯狂扫射!子弹打在它厚重的装甲上,只能迸溅出徒劳的火花,根本无法阻挡它分毫!
“铛铛铛铛——!”机甲的速射机炮开火了!灼热的金属风暴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瞬间笼罩了陈宫所在的位置!
陈宫一个狼狈的侧扑,滚入一堆废弃的矿车后面。他刚才停留的地方,已经被狂暴的弹雨犁了一遍,地面出现一个个恐怖的弹坑!
“陈宫!”王曦惊恐地回头。
“别管我!跟万毗走!”陈宫从矿车后探出身子,继续射击,试图吸引机甲的注意力,为王曦和万毗争取哪怕多一秒的时间。
万毗已经杀回了平台下方,他回头看了一眼陷入险境的陈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将王曦托上平台,推向通风管道的入口:“进去!一直爬!别停!”
王曦看了一眼还在与机甲周旋的陈宫,咬了咬牙,她知道此刻犹豫只会拖累所有人,毅然钻进了那狭窄黑暗的管道。
万毗则没有跟上,他反身从平台上一跃而下,如同陨石般砸向那台正在倾泻火力的机甲!他的目标,是机甲相对脆弱的腿部关节和液压管路!
“找死!”机甲驾驶员(很可能就是包造的某个狂热学徒)发出狰狞的咆哮,调转部分炮口,对准了凌空扑来的万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声极其沉闷、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狙击步枪声,从峡谷外部传来!
一枚特制的穿甲燃烧弹,如同长了眼睛般,精准地命中了机甲头部传感器与躯干的连接处!
“轰!”一小团火焰爆开,机甲头部的传感器猛地一暗,扫描系统再次受到干扰!是外围的灰枭!他在最关键的时刻,提供了至关重要的远程支援!
万毗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他的猎刀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劈砍在机甲右腿膝关节后方的液压管路上!
“嗤——!”高压液压油如同鲜血般喷射而出!
机甲右腿的动作瞬间一僵,失去了部分平衡,庞大的身躯猛地晃动了一下,炮火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陈宫趁机从矿车后冲出,一边对着机甲继续射击,一边向着平台方向狂奔!
“走!”万毗对陈宫大吼一声,自己也灵活地几个翻滚,避开机甲胡乱挥舞的机械臂,重新向平台跃去。
两人几乎同时冲上平台,不顾一切地钻进了通风管道!
管道内一片黑暗和狭窄。王曦正在前面艰难地爬行。陈宫和万毗紧随其后,用最快的速度向后撤退。
身后,传来机甲驾驶员暴怒的咆哮,以及更多掠夺者冲过来的嘈杂脚步声。子弹开始叮叮当当地打在管道入口处的金属上,火星在狭窄的空间内闪烁。
“快!快!快!”陈宫在心中疯狂呐喊,推着前面的王曦,催促她加快速度。
管道仿佛没有尽头,每一秒都像是在与死神赛跑。胸口的伤势因为剧烈的运动和紧张而传来钻心的疼痛,肺部火辣辣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但陈宫不敢停,也不能停。
终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亮光——出口!
王曦率先爬了出去,陈宫和万毗也紧随其后,踉跄着冲出了通风管道,重新回到了峡谷侧面那相对开阔的平台下方。
“这边!”早已等候在外的灰枭从狙击点发出信号,指引他们撤离路线。
陈宫拉起王曦,跟着万毗,沿着预定好的、相对隐蔽的路线,向着峡谷外狂奔。
然而,身后的追兵并没有放弃。那台受损的机甲似乎被彻底激怒,它直接用粗壮的机械臂砸开了通风管道入口周围的岩壁,庞大的身躯硬生生挤了出来,虽然右腿有些跛,但速度依旧不慢!更多的掠夺者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从各个角落涌出,叫嚣着追来。
“他们人太多了!机甲也跟上来了!”山猫通过通讯器焦急地喊道,他已经将越野车发动,停在预定的接应点。
“朱莉!还有没有后手?!”陈宫一边跑一边对着通讯器吼道。
“信息素烟雾快散了!‘寂静甲虫’也到时限了!”朱莉的声音带着无奈,“我没办法再制造一次混乱!”
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冲到接应点,上车逃离!
但掠夺者的数量远超预期,而且那台机甲的存在,严重威胁着他们的撤离。它的速射机炮再次开始轰鸣,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射过来,逼迫陈宫他们不断改变路线,寻找掩体,速度大减。
照这个速度,他们根本来不及在追兵合围之前上车!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眼看就要被无情扑灭。
陈宫看着身边气喘吁吁、脸色苍白的王曦,看着前方依旧冷静但眼神凝重的万毗,看着远处那台如同跛脚巨兽般紧追不舍的机甲,以及四面八方涌来的、如同蝗虫般的掠夺者……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愤怒、不甘、以及强烈保护欲望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积压、酝酿、几乎要冲破胸膛!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答应过要带王曦回去!他答应过要找到初始之源!他不能让队友们的牺牲白费!他不能……再失去了!
强烈的意志,如同实质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神经,冲击着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在嗡鸣,血液在沸腾,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被压抑在基因深处的东西,正在这种极致的压力和保护欲的催化下,疯狂地挣扎、咆哮,想要破壳而出!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枪声、呐喊声、机甲的轰鸣声,变得遥远而不真切。他的感官,却异常地敏锐起来,尤其是对周围那无所不在的、浓稠得令人窒息的——雾气!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雾气的存在。它们不再是模糊的背景,而是变成了无数细微的、流动的、仿佛具有某种惰性生命的粒子。他能感觉到它们随着气流缓慢地翻滚、汇聚、散开……
一个疯狂而本能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几乎被意志烧穿的脑海——
驱散它们!
将这阻挡视线、庇护敌人的雾气……驱散!
“啊——!!!”
陈宫猛地停下脚步,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低吼!他不再逃跑,而是转过身,直面那汹涌而来的追兵和那台庞大的机甲!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的恶意!
就在这一瞬间!
以陈宫为中心,一股无形的、却磅礴无比的意志力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没有光芒,没有声音。
但就在这股力场触及周围雾气的刹那,奇迹发生了!
那些原本浓稠、翻滚的灰白色雾气,仿佛遇到了某种天敌克星,或者说,遇到了它们真正的“君主”!它们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如同退潮般,急速地向后退散、稀释!
陈宫前方,方圆二十米范围内的雾气,在短短两三秒内,被强行清空!露出了下方布满碎石和弹坑的地面,以及那些正因为雾气突然消失而目瞪口呆、动作僵硬的掠夺者!甚至连那台机甲的传感器,都因为目标的骤然清晰和环境的剧变而出现了瞬间的数据紊乱!
阳光(尽管依旧被高空的浓雾过滤得昏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照射在这片刚刚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映照出掠夺者们脸上难以置信的惊骇,也映照出陈宫那如同磐石般屹立、双眼闪烁着非人般锐利光芒的身影!
雾之亲和——觉醒!
这突如其来的、违背常理的现象,让所有追兵,包括那台机甲的驾驶员,都陷入了短暂的、思维空白的震骇之中!他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雾气怎么会突然消失?!
这宝贵的、由极度震惊带来的停滞,只有不到五秒。
但对于陈宫他们来说,这五秒,就是生与死的天堑!
“走!”万毗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虽然眼中也充满了震惊,但野兽般的本能让他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王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接应点!
陈宫在能力爆发后,感到一阵强烈的虚脱感袭来,大脑如同被针扎般刺痛,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这种能力对精神和体力的消耗巨大!
但他强撑着,转身跟上万毗和王曦。
“拦住他们!杀了那个怪物!”掠夺者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子弹再次如同雨点般射来!
但那台机甲的驾驶员,似乎对陈宫这诡异的能力产生了极大的忌惮和……兴趣?他没有立刻开火,而是通过外部扬声器,发出沙哑而狂热的声音:“抓住他!要活的!他是比‘初始之源’更有价值的研究样本!”
这道命令让掠夺者的攻击出现了一丝迟疑。
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和雾气尚未完全重新合拢的间隙,陈宫、万毗和王曦三人,终于冲出了峡谷入口,看到了等候在外的越野车!
“上车!”山猫猛地推开后车门。
万毗率先将王曦塞进车里,自己也翻身跃入。陈宫紧随其后,几乎是摔进了车厢。
“铁砧!走!”山猫一脚油门到底,越野车发出咆哮,轮胎疯狂摩擦着地面,扬起漫天尘土,如同脱缰的野马,向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身后,是掠夺者们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那台机甲重新响起的、不甘的引擎轰鸣。几发机炮子弹追着车尾灯打在路面上,但已经无法阻止他们的逃离。
越野车在崎岖的地面上疯狂颠簸,将追兵和那片噩梦般的峡谷远远甩在身后。
车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瘫软在后座、脸色苍白如纸、紧闭着双眼、额头不断渗出冷汗的陈宫。
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
王曦紧紧握着陈宫冰冷的手,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后怕。万毗看着陈宫,眼神极其复杂,震惊、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朱莉则飞快地拿出各种便携式检测仪器,贴在陈宫身上,记录着各种数据,她的眼神,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充满了科学家的狂热。
“他……他刚才……”王曦的声音依旧带着颤抖,“那是……什么?”
朱莉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智慧与震撼的光芒。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缓缓说道,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这就是‘觉醒者’的力量。而且,是极其罕见、甚至可能独一无二的……环境操控类能力。”
她看向窗外那依旧无边无际的浓雾,喃喃自语:
“能够驱散迷雾的能力……陈宫,你或许……才是我们找到‘初始之源’,终结这个末世真正的……‘钥匙’。”
能力已然觉醒,希望之火因这不可思议的力量而重新燃起,但前路,也因这特殊的能力,而增添了更多的未知与风险。陈宫的命运,乃至整个世界的命运,都在这一刻,驶向了一个全新的、无人能够预知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