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着李世民的耐心引导和追问，他渐渐陷入回忆。李世民没有直接问及那次的失控事件，而是先从一般的情绪体验开始：“在战场上，您是否有过特别愤怒的时刻？那种感觉是如何开始的？”
这个问题让霍去病找到了熟悉的立足点。他开始描述战场上的愤怒——那种清晰、直接、有明确对象的情绪。“就像拉开弓弦，你知道目标在哪里，知道为什么要放箭。”他用手比划着，语言变得稍微流畅了一些
李世民敏锐地抓住这个比喻，缓缓引导：“那么，最近那次...不一样的感觉，是如何开始的呢？是像拉开弓弦一样明确，还是别的样子？”
霍去病的表情阴沉下来。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李世民几乎要改变提问方式。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压抑：
“像……像着火……从心里烧起来，拦不住……”他握紧拳头，“不是我自己点的火。没有理由，没有目标...就是烧。”
“除了愤怒，还有没有其他感觉？比如……被窥视？或者听到什么？”李世民轻声问。
霍去病皱眉努力回忆：“不是听到……是感觉到……有东西……在往里钻……”他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太阳穴，“冰冷的东西...带着火...很奇怪...”
“最后时刻，是什么让你意识到‘那是外来的’？”李世民向前倾身。
这个问题让霍去病眼中闪过一道光。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刻：“痛...不是伤口的那种痛...是别的...像有人在你脑子里...用指甲刮骨头...”他颤抖了一下，“然后...有声音...不是声音...是感觉...”
“什么样的感觉？”
“吵...很多声音叠在一起...但有一个...最响，最凶...”霍去病的呼吸变得急促，医疗AI悄悄提示李世民注意他的压力水平。
李世民放缓语气：“我们现在不急着说这个。您觉得那种感觉和自己平时的愤怒，有什么区别吗？”
霍去病停顿了很久，眼神锐利起来，仿佛找到了一个准确的比喻：“像……自己的怒，是刀，握在自己手里。那时的怒……是鬼，拿着你的手，砍你自己！”
这个比喻虽然粗糙，却异常精准和形象！李世民感到一阵寒意，同时为这个年轻人能够如此精确地描述这种体验而感到惊讶。
他还描述了对那声“噪音”的感觉：“像……打雷……吵得厉害……但一下把鬼吓退了半秒……就这半秒，我才能喘口气，想起我是谁……”
这些主观的、充满个人色彩的描述，是无法从冰冷的数据报告中得到的宝贵信息。李世民仔细记录着，心中暗暗惊讶于霍去病那看似粗?壤下的敏锐直觉。
访谈持续了近两个标准时。结束后，霍去病显得疲惫但似乎轻松了一些。将这些难以言喻的痛苦经历诉说出来，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整理和面对。虽然眼神中依然有警惕，但多了一丝清明。
“谢谢您的信任和分享，”李世民真诚地说，“这对我们非常重要。”
霍去病点点头，没有多言，但态度明显软化了一些。
李世民对首次访谈的成果十分满意。他立即将整理好的记录加密上传，并开始构思对乾隆的接触策略。他知道，那将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挑战。
而嬴政，在获得调阅权后，也仔细阅读了霍去病的访谈记录。那“鬼拿着你的手砍你自己”的比喻，让他对外部侵蚀的本质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也让他更加警惕。他意识到，李世民开辟的这条新路径，确实有其独到价值。
“内省”项目，悄然拉开了序幕。
有了与霍去病的成功（相对而言）访谈经验，李世民将第二个目标锁定为乾隆。他知道，这绝非易事。与经历过创伤但意志坚定的霍去病不同，乾隆处于重置后的懵懂状态，敏感、脆弱且思维方式……异于常人。
李世民花费了大量时间研究乾隆的所有可用数据。他发现这个锚点的行为模式有着惊人的矛盾性：一方面表现出极度的自我中心和虚荣，另一方面又有着深刻的脆弱和不安全感；一方面似乎浅薄无知，另一方面又在某些时刻展现出诡异的直觉。
更令人困惑的是与乾隆相关的“异常事件”。它们看起来像是偶然事故，但发生的频率和时机又让人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有某种模式。从数据上看，这些事件似乎总是以某种方式“帮助”乾隆避免了更不愉快的处境，或者恰好满足了他某些肤浅的愿望。
李世民决定采取更迂回的策略。他没有直接提出“访谈”，而是以“关怀生活状况、征集改善建议”为由，申请与乾隆进行一次“非正式交谈”。申请获得批准，但协议附加了严格的条件：不得提及任何重置前的事件，不得进行任何可能引发情绪波动的刺激性提问。
交谈在仿乾清宫进行。环境被刻意设置得富丽堂皇但又不过于正式，以减少压迫感。乾隆看到李世民的全息影像（经过美化，显得更亲和），显得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他现在的生活虽然平淡，但比起重置前那段模糊的“噩梦”时期，似乎又好了那么一点点。
“陛下近日可好？”李世民以一句简单的问候开场，语气轻松自然。
乾隆稍稍放松了一些，但仍然带着戒备：“尚可...就是闷得慌。这地方比起朕的圆明园，差得远了。”他习惯性地抱怨道，但语气中已经没有之前的激烈。
李世民笑容温和，先从最无关痛痒的话题开始：饮食是否合口？睡眠如何？是否需要些新的消遣（比如提供些山水画册或音乐）？
乾隆一开始有些拘谨，哼哼唧唧地抱怨营养液没味道，怀念模糊记忆里的“御膳”（但他自己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又对李世民提到的画册和音乐表示了一点兴趣。“若是能有些许丝竹之音，倒也可解闷。”他摆出一副鉴赏家的姿态，尽管他对唐代音乐一无所知。
李世民耐心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 subtly 地将话题引向“意外事件”。他设计了一系列看似随意的问题，试图了解乾隆对这些事件的感知和解释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