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溯的后颈突然发烫。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起，指节抵着星纹所在的皮肤——那片淡银印记正像活物般跳动，每一下震颤都顺着脊椎往心脏钻。
刚才星门闭合时涌入的力量还在星核里翻涌，此刻却突然有了新的节奏，像被远处某种频率牵引着共鸣。
苏绾的手搭上来时，他下意识绷紧。
\"别慌。\"她指尖凉得像块玉，隔着衣领按在他发烫的皮肤上，\"逆星仪显示波动很弱。\"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个指甲盖大的金属片，塞到他掌心，\"这是微型信号器，我改了频段，监察司的设备扫不出来。\"
陈溯捏紧那片金属，触感硌得掌心生疼。
他望着苏绾镜片后微沉的眼尾，知道她又熬了通宵——从三天前星门出现到现在，她的黑眼圈比石塔废墟还深。\"我需要去沙暴区。\"他压低声音，\"星核的震动......和林霜说的西南遗迹波动频率对上了。\"
苏绾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两下。
这是他们在雨林里养成的暗号，意思是\"我明白\"。
\"陈溯！\"唐砚的声音从废墟另一侧炸响。
穿黑风衣的男人抱着臂站在断墙前，墨镜反着月光，看不出表情：\"监察司要收走所有遗留物，包括你那把刀。\"
陈溯摸向腰间的刀鞘。
刀身还带着雷耀山星纹血的余温，他直觉这刀不能离身。
\"黑曜。\"林霜从金属匣旁直起腰，手里捏着张泛黄的信纸，\"先看这个。\"
唐砚的脚步顿住。
林霜晃了晃信纸，上面的暗红火漆印在月光下泛着邪性的光——是暗河的标志。
韩岳凑过去看了眼，喉结滚动：\"加密方式......和三年前边境古武尸案的信件一样。\"
\"影主。\"林霜念出信末的署名，\"暗河高层里从来没这个称呼。\"她抬头时眼神发沉，\"但信里提到'星种宿主备选名单'，排在第一的名字......\"
\"陈溯。\"韩岳补了后半句。
陈溯的手指在刀鞘上叩了两下。
苏绾立刻挡在他身前，逆星仪的蓝光在她腕间亮起——这是她的习惯性防御动作，像只炸毛的猫。
唐砚摘下墨镜，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你早知道？\"
\"不知道。\"陈溯说得坦荡，\"但我知道暗河十年前烧过孤儿院。\"他盯着唐砚的刀疤，\"你脸上的伤，也是暗河的人砍的吧？
三年前边境尸案，死者后颈都有星纹。\"
唐砚的瞳孔缩了缩。
林霜突然把信纸塞进金属匣，\"啪\"地扣上：\"韩岳，联系总局申请最高级加密传输。
黑曜，你带队封锁半径五公里，活的死的都别放出去。\"她转身时撞了下陈溯的肩，声音轻得像风：\"小心裴九。\"
陈溯望着她的背影，后颈的星纹又跳了一下。
\"小子。\"
沙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陈溯抬头，看见楚狂生蹲在半倒的石塔上，手里转着那把裂了三道缝的铁锤。
他平时总爱咧嘴笑，此刻却抿着嘴，眼神像淬了冰的铁。
\"下来。\"陈溯伸手。
楚狂生跳下来，落地时震得沙粒四溅。
他没像往常那样拍陈溯肩膀，反而抓住他手腕，指尖按在脉搏上：\"星种在啃你的命。\"他的拇指碾过陈溯后颈的星纹，\"你以为那是力量？
那是星星在你身体里扎根。\"
陈溯想抽回手，却被攥得死紧。
\"老裴当年参与过星陨工程。\"楚狂生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他们从坠星里提取能量，说要造'人形星门'。
结果呢？\"他松开手，铁锤砸在地上溅起火星，\"十二个实验体，最后只剩老裴。\"
\"所以你警告我？\"
\"我警告的是星星。\"楚狂生转身往沙暴区走，身影被风撕成碎片，\"哪天你觉得自己不是陈溯了......来北边的疯匠铺，我用这把锤子敲碎你的星核。\"
夜风卷着沙粒灌进领口。
陈溯摸出苏绾给的信号器，金属片还带着她的体温。
\"陈兄弟。\"
叶无尘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他平时总爱歪戴帽子，此刻却规规矩矩捧着个青玉盒子，帽檐压得低低的：\"我爹临终前让我把这个交给'能看见星河的人'。\"他掀开盒盖，里面躺着块青铜片，表面的星图和裴九怀里的地图严丝合缝。
\"为什么给我？\"
\"因为白露堂的家主想收你当义子。\"叶无尘突然笑了，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也因为......我在你星纹里，看到了我娘的眼睛。\"他合上盒子塞进陈溯手里，\"青铜片能定位星门残留的能量，你用得上。\"转身时又补了句，\"别信裴九说的'星门换主人'，他当年......\"
\"叶少！\"远处传来白露堂随从的呼唤。
叶无尘冲陈溯挤了下眼睛，跑远了。
陈溯捏着青铜片，能感觉到上面的星图在发烫，和他体内的星核产生共振。
帐篷里的警报声是在凌晨两点响的。
苏绾的声音从通讯器里炸出来：\"陈溯！
逆星仪检测到异常频率，和你的星核波动一模一样！\"
陈溯抓起刀往外冲。
月光下，苏绾抱着逆星仪站在监测点，仪器屏幕上的波形图正疯狂跳动，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
她指向西北方：\"就在那边！\"
风沙突然大了。
陈溯眯起眼，看见百米外的沙丘上有个模糊的影子，正缓缓直起腰。
那身影穿着暗河的黑斗篷，额间有道星形印记——是柳知寒。
但她的眼睛不对，没有焦距，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井里倒映着不属于人间的星光。
\"她没死？\"苏绾的声音发颤。
陈溯握紧刀。
刀鞘上的星纹突然亮起，和柳知寒额间的印记遥相呼应。
他能听见星核在轰鸣，像有什么东西正撞破最后一层屏障。
柳知寒抬起手。
她的指尖渗出银芒，在半空画出个扭曲的星图。
陈溯拉着苏绾往旁边扑。
沙粒飞溅的瞬间，他们刚才站的位置被轰出个深坑。
柳知寒的嘴咧开，露出森白的牙。
她的声音不再是原来的娇软，像金属摩擦：\"宿主......归位。\"
陈溯的后颈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他望着柳知寒身后若隐若现的星门残像，终于明白楚狂生说的\"星星在扎根\"是什么意思——此刻在他体内翻涌的，根本不是什么古武力量，而是来自星门另一端的......
\"走！\"他拽着苏绾往反方向跑，刀已经出鞘一半，\"去沙暴区！\"
柳知寒的身影在风沙中消散，又在前方五十米处凝聚。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星形灼痕。
苏绾突然停住，转身摘下逆星仪砸向柳知寒。
仪器爆炸的蓝光中，她对陈溯喊：\"我拖住她！
你去看看那道召唤到底是什么！\"
陈溯的星核突然剧烈震动。
他望着苏绾被风沙吹乱的发梢，喉结滚动：\"三秒。\"
\"什么？\"
\"三秒后我回来。\"陈溯的刀光划破夜空，\"敢死我就把你埋在星核里。\"
柳知寒的攻击再次袭来时，陈溯已经冲到了沙丘顶端。
他望着西北方——那里有片暗紫色的云，云里隐约能看见星门的轮廓，正像心跳般收缩舒张。
体内的星核回应着那云的频率，一下，两下，第三下时，陈溯后颈的星纹突然裂开道细缝，银芒如血般涌出。
他听见了。
来自星门另一端的声音，清晰得像在耳边：\"回来。\"
柳知寒的尖叫从身后传来。
陈溯转身，看见苏绾被按在沙地上，柳知寒的手正掐着她的脖子。
苏绾的脸已经涨红，逆星仪的碎片扎在她手背，血滴在沙地上绽开小红花。
\"放开她。\"陈溯的声音低得像野兽。
柳知寒抬头，她的瞳孔里映着整片星河。
\"宿主......\"
\"我不是什么宿主！\"陈溯挥刀。
刀光比星芒更亮。
柳知寒的手臂齐肘而断。
她松开手后退，断口处涌出的不是血，是银色的星尘。
苏绾咳嗽着爬起来，陈溯把她护在身后，刀指向柳知寒：\"你到底是谁？\"
柳知寒的嘴角咧到耳根。
她剩下的那只手按在额间的星纹上，声音变得像很多人在同时说话：\"我们是......被星门选中的。\"
\"选中做什么？\"
\"做门。\"
沙丘下突然传来汽车轰鸣。
林霜的声音穿透风沙：\"陈溯！
西南遗迹的波动变强了，总局让我们立刻赶过去——\"
她的话卡在喉咙里。
所有人都望着柳知寒，她的身体正在崩溃，每一块碎片都变成星星，往西北方的暗云飞去。
最后一粒星尘消散前，陈溯听见她说：\"真正的门......要开了。\"
苏绾抓住陈溯的手腕。
她的手在抖，却还是把微型信号器塞进他掌心：\"我跟你去西南。\"
陈溯望着西北方的暗云。
那里的星门轮廓越来越清晰，像只睁开的眼睛。
他摸了摸后颈裂开的星纹，能感觉到有什么正在苏醒——不是古武，不是星种，是更古老、更强大的东西。
\"走。\"他把苏绾推进林霜的车，\"但先去沙暴区。\"
\"为什么？\"苏绾系安全带时问。
陈溯望着后视镜里逐渐消失的暗云，指腹擦过刀鞘上的星纹：\"楚狂生说，星种不是终点。\"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我觉得......真正的起点，才刚刚开始。\"
车开出去十里地时，陈溯后颈的星纹突然全部裂开。
银芒如潮涌出，在他背后凝成半座星门。
他望着掌心跳动的星核，终于听见了那个声音的全貌——
\"欢迎回家，摘星者。\"
西北方的暗云里，星门彻底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