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信眸光一转，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卫莲，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指向性明确。
其中一部分供奉，就是像卫莲这样拥有极品灵根但从未修行过的下界之人。
他单手背在身后凝视瀑布，沉默了片刻道：“总有些利欲熏心的家伙会为了寻求超越凡俗的力量或者长生不老的奢望，甘愿为虎作伥。
“而上界之人……”他拖着调子轻嗤了一声，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却只需付出些许微不足道的丹药和低阶法器，便能换来一个又一个的……炉鼎。”
听到这里卫莲也总算搞清楚了这个新位面的世界观，以及隐藏其后的残酷产业链——上界强者们将下界视为类似牧场和矿区的资源采集地，而身负灵根的凡人就是他们修行之路上的垫脚石，是可以随意掠夺的资源。
他默不作声地觑了眼对面的澹台信，心知这剑修表面对炉鼎一事嗤之以鼻，但之所以出手相救，大概率也是看中了自己体内的极品水灵根，所谓的“疗伤”恐怕就与此有关。
澹台信注意到卫莲突然变化的脸色，却满不在乎地付之一笑，继续讲述：“也有一些极为特殊的蛩户能供上界之人通行，只不过出现的概率极小且不被世人所知罢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了些：“明夜子时，此地便会开启一个能通往下界的蛩户。”
当然，他没有必要向对方具体解释自己是如何找到这样一个特殊蛩户的。
话说到这里也科普得差不多了，澹台信完全侧转身体面向卫莲，单刀直入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遇到了几个难搞的仇家，打算去下界避避风头。”
卫莲斜睨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坦然，没有半点要掩饰自己处境的意思，心想对方这理所当然的态度，估计是单纯地觉得没必要在自己这个凡人面前维持虚假的强者形象，又或许他本就是这样的性格。
他心下稍安，澹台信能直言不讳地表明意图，也省得他猜来猜去了。
只不过……
能迫使这位看上去就来头不小的剑修躲避风头的仇家究竟是何许人也？其实力又该是怎样的境界？
澹台信再次转回头向前走去，直至走到一处轰鸣不息的瀑布前才停下脚步，背对着卫莲说道：“贺家不会善罢甘休。”
这句话既是陈述事实也是提醒卫莲看清自身处境，作为一个跑路的炉鼎，留在上界，迟早会被贺家或者其他更强大的势力找到。
卫莲也止步于瀑布前，可他却像是没有听懂澹台信的言下之意，反而转移话题道：“耿千河很怕你。”
尽管不确定对方是否愿意告知，他还是想试探一下这个仅仅只是亮出配剑就吓退了耿千河的剑修究竟处于何等实力层级。
澹台信没料到卫莲会避重就轻地说起这个，侧过头来稍稍勾了下唇角，但并非展露笑容，而像是不屑于谈及某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时的轻蔑，这表情也为他精致秀美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凶戾。
“很多人都怕我。”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飞流直下的瀑布，语气虽平淡，却带着睥睨天下的孤高和傲气。
这话听起来颇为狂妄，但并没有夸大其实，澹台信仇家甚多，耿千河那种金丹期的小角色在他看来如同蝼蚁，连让他记住姓名的资格都没有。
卫莲也随着澹台信的视线看向瀑布，心中已是了然。
此人确实没把栖云城贺家放在眼里，对他而言贺家不过是地方小族，而他真正的仇敌，大概是屹立于这上界顶端的存在。
思及此处卫莲上前两步，走到与澹台信隔着几米距离的地方站定，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身边这个实力深不可测却顶着少年外貌的黑衣剑修，揣度对方心理活动之余又禁不住生出些许疑惑。
既然澹台信正处于躲避仇敌的艰难境况，那么，他为何不在救自己的时候一不做二不休，将必然会通风报信并泄露他行踪的耿千河杀掉灭口呢？是不愿节外生枝？还是……做不到？
月光下，澹台信的身形显得有些单薄，长而卷翘的睫毛沾染了雾气凝结的水滴，看上去眸光潋滟，有种朦胧而易碎的孱弱感。
卫莲又想起对方带自己飞离现场时略微急促的动作，还有那面对他人靠近时连连退避的姿态，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身高，更多的原因是虚弱状态下的本能警惕？
再结合他自己宣称的要去下界避风头的言论，以及那看似强硬实则处处透着谨慎的行事风格，卫莲终于确定了对方所言非虚。
澹台信的身体状况应该出了大问题，说不准已经到了根本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能够轻易打败甚至杀死耿千河的程度，更疲于应付极有可能随之而来的贺家援兵。
得出结论后，卫莲也对眼前之人有了新的认知。
他跟对方之间的关系并非单纯的施救和被救，而是建立于各取所需基础上的临时同盟，或者说……交易。
澹台信需要自己，正如自己也需要借助他的力量摆脱贺家，离开危机四伏的上界。
尽管还不知道澹台信所说的“疗伤”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可卫莲知道自己确实能从这场交易中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不触怒对方的前提下争取到更多的利益。
澹台信突然转过身来，用那双乍看之下因稚嫩的少年外形而显得没有攻击性，眼神却过于成熟冷静的眸子盯着卫莲看了许久。
而刚刚收回思绪的卫莲也第一时间察觉，并没有回避这带着衡量意味的审视，坦然回望过去。
然而两人目光交接不久后澹台信就率先移开了视线，抬手指向不远处那面被水汽笼罩的瀑布，肃然道：“那里，便是蛩户所在的位置。”
卫莲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仔细观察了一会，可除了发现那片区域的水流更为湍急之外没能看出任何异样之处。
当然，这只是肉眼看到的画面，他经历了三个世界，深知许多关键入口往往隐匿于看似寻常的表象之下，他选择相信澹台信的判断。
于是他干脆地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所以，你需要我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