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此人,对长公主的忠心人尽皆知,她定然是担心东川生乱影响突厥之战,才会连粮草都不向朝廷要,一心剿灭王铎。”翟老太太语声徐徐,“东川到底是我们翟家的地界儿,王氏灭九族……王铎一家也包含在内,王铎这才狗急跳墙才杀了你堂兄夺权,他王铎名不正言不顺……又有什么理由让东川军为他卖命?王铎赢不了的。”
“可王铎是个疯子。”翟鹤鸣心痛难当,“他用翟氏亲族的命来要挟我,要我为他们一家向陛下要特赦,可陛下铁了心要杀王铎,说要惩一儆百,我能怎么办?”
翟鹤鸣用力锤了一下桌案,震得桌几上香炉盖子一跳。
“柳眉已经率军攻打东川,王铎现在焦头烂额,全部指望都在你身上,你先让人送信去稳住王铎。”翟老太太摩挲珠串的手一顿,手搭在桌几边缘,凑近儿子低声道,“但,这件事……必须要先和陛下说一声,陛下身上到底也有我们翟家的血,你私底下与陛下说明……你与王铎通讯是为了稳住王铎,这样日后就算有人将你们的书信翻出来,陛下也是知道的。”
“我一会儿便进宫与陛下说此事。”翟鹤鸣说。
这事翟鹤鸣心中也有数。
他会告诉小皇帝,王铎先写信联系了他,他则是为了稳住王铎,也是私心想救自家亲族性命,这才给王铎回信。
柳眉那边,在小皇帝决定让西川出兵剿灭王铎时,翟鹤鸣就已经给柳眉写了信,希望柳眉能竭力保全他们翟氏亲族的性命。
不止是翟鹤鸣,还有翟氏在朝中任职的官员也都给柳眉写了信,还奉上了银子做西川军军饷。
但,柳眉将银子全都收下,却到现在都没有只言片语的回信。
翟家人也不清楚柳眉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最怕的是,柳眉知道长公主之死的真相后,会趁这次机会报复他。
翟鹤鸣一想到此处,便心神不宁。
他起身对翟老太太行礼:“母亲,我还是此刻便带着王铎的信进宫一趟,请陛下下旨命柳眉全力保我们翟氏亲族活命。”
翟老太太颔首。
崔家在各地收粮之事十分顺利,沿途关卡也无人敢收过税不说,押送粮草的车船路过各地,来往车船皆要为挂着西川旗帜的崔家车船让道。
人精似的崔大爷命各路管事在车船队伍中,加上崔家货物,省了各路打点和被盘剥的银子,也免了被关卡敲竹杠,一路顺畅。
崔二爷也如元扶妤说的那般,与京中各达官贵胄家中的管事、幕宾隔三差五与崔二爷凑在一处相聚。
崔二爷本就擅长钻营,很快便在京中炙手可热起来,就连各行行首都纷纷来与崔二爷交好。
时近端阳,京都的风都带上了热意。
朝中清丈田亩的人选终定下,由二甲进士洪二瑞主管,查过圈地案的翟党张德引,与卢氏出身的卢安阳协从办理。
与此同时,西川粮草齐备,柳眉亲自率兵攻打梓州。
王铎为逼迫翟鹤鸣在朝中想办法,也是为了逼退柳眉,将二十名翟氏亲族悬挂在城墙之上示威。
柳眉眼皮都没眨,命弓箭手拉弓射箭,将城墙上哭天抢地的二十名翟氏亲族送上西天。
崔四娘信中叮嘱,让柳眉不必留翟氏亲族活命。
可即便是崔四娘不叮嘱,柳眉也没打算留这群翟氏亲族活在世上。
自从崔四娘查到阿妤之死的真相,柳眉就恨不得将翟鹤鸣剥皮拆骨。
但,崔四娘安抚她说,要完成长公主遗志,只靠谢淮州一党是不行的,有些锅得翟鹤鸣来背,有些事得翟鹤鸣这个国舅爷来办,比如这个圈地案。
若非翟鹤鸣,圈地案朝臣勋贵不会这么顺利递上请罪折子,退还土地。
可因翟鹤鸣的本性使然,他在办圈地案时为了不把人得罪死,选了让朝臣勋贵上请罪折子的法子。
而人性的贪婪会促使朝臣勋贵瞒报虚报。
如此,谢淮州他们后续才能顺理成章推进清丈田亩。
为元扶妤报的是私仇,定然是要排在家国大事之后。
现下,朝廷已经开始清丈田亩,柳眉清楚……也是时候清算翟鹤鸣了。
王铎给了这次机会,那便从翟氏族人开始。
柳眉首战告捷。
柳眉上奏朝廷,说翟氏族人忠勇无畏,被王铎吊在城墙之上,不畏生死,请柳眉下令攻城,惨死于城墙之上,遗体柳眉已让兵士运回西川。
本就瘫痪在床口不能言的翟老爷子听到此事,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此事惊动了宫中,小皇帝几乎将太医院都派到翟府救治翟老爷子,这才将人救了过来。
陛下因此震怒,下令柳眉务必要拿下王铎,生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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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扶妤在收到苏子毅托人送来的突厥土仪时,朝廷也再次收到郑江清的捷报。
苏子毅托人一股脑将东西都送来了崔府,请元扶妤分给杜宝荣和余云燕他们。
元扶妤让锦书将土仪分了,又命家中管事添了些布匹器玩,和应节的艾酒、香药、长命缕,还有家中做的点心、粽子一并给杜宝荣他们送去。
谁知,余家却将东西都退了回来。
元扶妤立在院中,看着被余云燕退回来的端阳节礼,知道余云燕就是这么个性子也未在意,只对管事吩咐道:“把我们添的东西留下,苏子毅托人带回京都的土仪给再给余家送去。”
“是。”管事应声退下。
崔五娘坐在廊下带几个婢子用五色丝线制长命缕,她看向元扶妤,说起端阳当日赛龙舟之事。
“因突厥之战有捷报传来,陛下圣心大悦,说今年端阳的龙舟赛要好好办,听说……今岁曲江池竞渡圣上说不准会亲临呢!若圣上当真到了……或许还能有幸瞻仰圣容。”
崔五娘手上编制长命缕的动作麻利,眉目间全都是对端阳那日龙舟竞渡的期待。
“我的五姑娘啊,圣上若去,也是在楼上远观……咱们可是靠近不了的。”理丝线的婢女笑着同崔五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