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琰……”
云芷汐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将其深深记在心中。她看着林琰那平静无波的眼眸,心中波澜起伏。此人不仅实力深不可测,行事更是干脆利落,救下她们却并无挟恩图报之意,甚至连多看一眼那珍贵的七情幻灵花都似乎兴趣缺缺,目光早已投向了山谷深处。
这份超然与淡漠,让她更加确信,眼前之人绝非寻常。
“林道友救命大恩,芷汐与飘渺仙宫铭记于心。他日若有差遣,只要不违背道义,飘渺仙宫定当尽力。”云芷汐再次郑重一礼,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真诚。
林琰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确实没将这点插曲放在心上,出手更多是顺势而为,加之对血煞殿这类邪修本就无甚好感。
“云师姐,你的伤……”旁边一名受伤稍轻的女弟子担忧地扶住身形有些摇晃的云芷汐。
林琰目光扫过她们,随手抛出一个白玉小瓶,精准地落在云芷汐手中。
“清蕴丹,可稳伤势,驱除残留血煞。”他淡淡说道,随即不再停留,对苏雨薇和秦烈示意一下,便径直朝着山谷深处,那丹心碑感应的方向走去。
苏雨薇清冷的目光在云芷汐身上停留一瞬,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跟上林琰。秦烈则挠了挠头,对着飘渺仙宫众人憨厚地笑了笑,也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看着三人消失在姹紫嫣红的七情幻灵花海深处,云芷汐握着手中尚带余温的玉瓶,心中五味杂陈。她拔开瓶塞,一股清雅沁人的丹香溢出,只是闻上一口,便觉体内翻腾的气血平复了不少,那如附骨之疽般侵蚀经脉的血煞之气也隐隐有被压制驱散的迹象。
“好精纯的丹药!药力凝而不散,品阶至少是上品仙丹!”一名略通丹道的女弟子惊讶道。
云芷汐倒出一颗龙眼大小、通体莹润、丹纹清晰的丹药,毫不犹豫地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浩大的药力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快速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净化着血煞之气,甚至连她之前修炼留下的一些暗伤都隐隐有被抚平的迹象。
“这位林道友……在丹道上的造诣,恐怕也极其惊人。”云芷汐感受着体内迅速好转的伤势,美眸中异彩更盛。她将玉瓶小心收起,对身边弟子道:“此地不宜久留,血煞殿的人可能会卷土重来,我们尽快采摘一些必需的七情幻灵花,然后离开。”
“是,师姐。”
……
林琰三人穿过那片迷幻而危险的七情幻灵花花海。越是深入,那引动人七情六欲的奇异芬芳越发浓郁,各种幻象丛生,喜、怒、忧、思、悲、恐、惊,种种情绪被无限放大,试图侵蚀心神。
苏雨薇周身冰魄仙力流转,形成一层薄薄的冰晶护罩,将那些无形无质的情欲之力隔绝在外,但俏脸依旧微微泛红,显然抵抗得并不轻松。秦烈则是紧守心神,凭借强横的气血和坚韧的意志硬抗,额角青筋微跳。
唯有林琰,步履依旧从容。那些能令金仙都心神摇曳的情欲之力,靠近他周身三尺,便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无形无质、包容一切的混沌意境悄然化去。他前世历经万劫,道心早已打磨得圆满无瑕,这等层次的情欲考验,对他而言如同清风拂面。
甚至,他还能分心感受这情欲之力中蕴含的微妙变化,与刚刚获得的“源丹”理念相互印证。
“七情六欲,亦是生灵本源之力的一种显化。若能掌控调和,未必不能炼入丹中,成就独特‘情欲源丹’……”他心有所悟,对丹道的理解又深了一分。
穿过花海,眼前景象再次一变。
这是一处四面环山的幽谷,谷中有一条潺潺小溪流淌,溪水竟是七彩之色,散发出与七情幻灵花同源,却更加精纯磅礴的情欲本源气息。而在小溪的源头,一座比之前那座稍小一些,但通体呈现七彩琉璃之色的石碑,静静矗立。
第二座丹心碑!
这座石碑的气息与第一座截然不同,少了几分浩瀚苍茫,多了几分变幻莫测与直指人心的力量。碑身上的符文不再是蝌蚪文,而是一个个扭曲跳跃,如同情绪本身的光符,看上一眼,便仿佛能引动内心深处的各种欲望与情感。
此刻,石碑周围同样盘坐着二三十名修士。但与第一座石碑前的专注参悟不同,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显得状态异常。
有人面露狂喜,手舞足蹈,仿佛得到了世间最大的满足;
有人怒发冲冠,双目赤红,对着空气疯狂攻击,状若疯魔;
有人泪流满面,悲恸欲绝,周身弥漫着化不开的哀伤;
有人面露恐惧,瑟瑟发抖,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景象;
还有人眼神迷离,脸颊潮红,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呻吟,沉溺在情欲幻境之中……
只有少数几人,还能勉强保持灵台清明,但也是额头见汗,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在极力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情欲道韵侵蚀。
林琰三人的到来,再次吸引了部分尚存理智之人的目光。当看到林琰如此年轻,且只有金仙初期修为时,一些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更多的则是凝重。能安然穿过外面的七情幻灵花海走到这里,本身就不简单。
林琰没有理会这些目光,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座七彩琉璃石碑吸引。他能感觉到,这座石碑蕴含的丹道至理,侧重于“情”、“欲”、“心”、“神”的炼制与调和,与第一座石碑的“药”、“火”、“物”、“理”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了太虚仙尊丹道体系的重要部分。
他同样在边缘寻了一处位置盘膝坐下。
苏雨薇和秦烈这次学乖了,没有贸然将神识探向石碑,而是守在林琰身旁,紧守心神,默默运转功法抵抗弥漫的情欲道韵。即便如此,两人也是脸色变幻,显然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林琰再次闭上双目,调整神魂频率,以包容一切的混沌意境,去接触、感悟这座七彩琉璃碑。
刹那间,他仿佛坠入了一个由无尽情绪和欲望构成的汪洋大海。喜、怒、哀、乐、爱、恶、欲……无数生灵最原始、最强烈的情感洪流冲击着他的心神。
若是寻常修士,哪怕心智再坚定,落入此等境地,也极易被同化,迷失自我,沉沦于某种极端情绪之中,最终心神耗尽,或疯或死。
但林琰的神魂本质,乃是历经万劫不磨的丹帝之魂,其坚韧与澄澈,远超常人想象。他如同怒海中的礁石,任凭浪潮汹涌,我自岿然不动。
他甚至主动引导这些情绪洪流,以“源丹”理念中调和万物的法门,将其一一梳理、解析、感悟。
“喜之气,昂扬向上,可炼‘破障丹’,振奋神魂,冲破关隘……”
“怒之火,爆裂刚猛,若辅以冰魄中和,可成‘爆元丹’,瞬间激发潜能……”
“悲之意,沉郁伤魂,然物极必反,或可引动‘向死而生’之机,炼制特殊魂丹……”
“欲之念,纠缠不休,亦是生灵前进动力之源,若能纯化引导,可为‘启灵丹’之引……”
种种奇思妙想,在他心间流淌。这座七彩琉璃碑,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丹道窗户,让他看到了以情绪、欲望、心神之力入丹的广阔前景。这在前世神界,都属于较为偏门和危险的领域,但太虚仙尊显然在此道走了极远。
随着他的感悟加深,外界的七彩琉璃碑也开始产生了变化。
碑身光华流转,那无数情绪光符跳跃得更加欢快,道道七彩霞光如同情丝般弥漫开来,笼罩向林琰。在他周身,开始演化出种种奇异景象:
时而天花乱坠,仙音渺渺,仿佛极乐仙境;
时而金戈铁马,杀伐之气冲霄,如同古战场重现;
时而缠绵悱恻,爱恨交织,演绎红尘百态;
时而幽冥鬼泣,恐惧弥漫,似要拖人入无间地狱……
这些异象虽不如第一座石碑那般宏大,却更加诡奇莫测,直指人心,让周围那些尚在苦苦支撑的修士看得心惊肉跳,对林琰的忌惮更深。
“此人……竟能在情欲炼心碑前引动如此异象,而自身毫不变色?”
“他的道心,难道已如古井,波澜不惊?”
“怪物!简直是怪物!”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七彩琉璃碑的顶端,也开始有点点七彩光华汇聚,逐渐凝聚成一枚仅有鸽卵大小、不断变幻着七种情感光泽的奇异光丸。这光丸散发出的,并非本源道韵,而是一种纯净至极、仿佛剥离了一切杂质的情感本源之力!
“情欲本源丹种!”有人失声惊呼,眼中再次爆发出贪婪的光芒,但一想到林琰之前展现的莫测手段,以及此刻在那情欲异象中依旧平静的身影,那点贪婪之火瞬间被恐惧浇灭。
最终,那枚七彩丹种缓缓飞向林琰,没入他的眉心,直接融入其神魂之中。
刹那间,林琰只觉得自己的神魂仿佛被洗涤了一遍,变得更加通透圆润,对于七情六欲的感知、掌控、调和能力,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他甚至感觉,自己现在随手就能炼制出影响他人情绪、甚至是引动心魔的独特丹药。
与此同时,关于如何以情欲之力辅助修炼“源丹”,如何平衡丹中药性与心神之力的法门,也如同涓涓细流,融入他的记忆。
第二座丹心碑,参悟完成!
林琰睁开眼,眸中七彩光华一闪而逝,随即恢复深邃平静。
他站起身,感受到苏雨薇和秦烈投来的关切目光,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无事。
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复杂难明的视线,林琰神识沉入体内,仔细感应着两座丹心碑带来的收获。冰魄神珠因为吸收了第一座碑的丹道本源印记,修复了一小部分,灵性更足。神魂因为吸收了第二座碑的情欲丹种,对心神之力的掌控大增。而最重要的,是“源丹”之道的框架,在他脑海中已经初步搭建起来。
“还差最后一座……”他目光投向秘境最核心的方向,那里,一股缥缈超脱,仿佛凌驾于前两座碑之上的丹道气韵,正在隐隐呼唤。
只有集齐三座丹心碑的感悟,汇聚完整的丹心道韵,方能感应并召唤那最终的太虚殿!
“我们走。”
林琰带着苏雨薇和秦烈,再次启程,身影消失在幽谷的另一个出口。
留下身后一片哗然与无数复杂的目光。
经此一事,林琰之名,以及他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与丹道修为,必将以更快的速度,在这太虚秘境中传播开来。可以预见,当他抵达最后一座丹心碑时,等待他的,绝不仅仅是参悟的机缘,更有可能是各方势力汇聚而来的、更加严峻的挑战与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