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鹤掌心的诛邪剑仍在发烫，七个名字像七根细针，一下下扎着他的神经——那不是疼，是烫进血肉的烙印。
他望着密室里东倒西歪的符咒纸，闻着残留的艾草香和苏妲身上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水味，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都过来坐。”他扯了扯被萧宁裹上的外套，剑鞘磕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响。
声音比他预想的哑，像砂纸擦过生锈的刀片。
苏妲第一个蹭过来，发梢扫过他手背。
她没像往常那样贴上来撒娇，反而规规矩矩跪坐在蒲团上，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绞着裙摆：“小鹤，我昨天翻了老账本，酒吧后面的仓库通着地下排水道——”
“先别急着说情报网。”
萧宁蹲在墙角检查符咒，指尖在一张焦黑的雷符上轻轻一弹，符纸“噗”地燃成灰烬，“邪主复苏需要引动七十二地煞阵，镇灵局的卫星图显示，北郊废弃化工厂的地脉波动最异常。”
她转身时战术靴碾过一片碎瓷，“我带特勤组去过三次，外围有阴煞结阵，活人进不去。”
陆星瑶倚在雕花门框上，手机屏幕亮着，映得她眼尾的钻石闪粉忽明忽暗。
她是被萧宁一个电话从慈善晚宴拽来的，香奈儿高定裙角沾着草屑，却依然端着下巴：“我让人黑了化工厂的旧图纸。”
她甩了甩手机，“地下有三层，最底层是民国时期的乱葬岗——”
话音未落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林观鹤腰间的诛邪剑，喉结动了动，“你们需要什么资源，陆家的私人飞机、防弹车，或者...”
她别开脸，耳坠晃得厉害，“或者我可以去谈拆迁，把化工厂外围清场。”
顾清欢抱着外卖服缩在最角落，膝盖上还沾着刚才掉的艾草糕碎屑。
她刚才哭得睫毛都粘成了小扇子，现在却使劲睁大眼睛：“观鹤鸽鸽，我、我能帮忙吗？”
她从外卖服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封皮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我把这三个月遇到的怪事都记下来了！
上个月有个学姐说在化工厂附近看到...看到穿红衣服的影子，还有...“
“清欢记的很重要。”林观鹤伸手揉了揉她发顶，指尖触到细软的发梢时，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那天下着暴雨，她缩在传媒大学的银杏树下，怀里抱着被鬼吓湿的课本，眼睛肿得像两颗水蜜桃。
他蹲下来与她平视，“等会你把本子给萧宁姐，她会整理成线索图。”
“我这就去拿白板。”
萧宁已经起身，战术背心蹭过墙时带落半张符纸。
她弯腰捡纸的动作突然顿住，抬头时瞳孔微微收缩，“陈老呢？”
众人这才注意到，方才还站在门口的陈老不知何时不见了。
只剩梁上的锁魂铃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叮”声。
林观鹤摸出陈老塞给他的手机，屏幕亮着一条新消息：“邪主阵眼在化工厂最底层的’往生井‘，井里镇着他半颗元丹。
老骨头去求当年的故友借’破妄镜‘，三日后正午前必回。“
“陈爷爷总是神出鬼没的。”顾清欢把笔记本递给萧宁时，指尖还在发抖，却努力露出个笑，“但他说过，观鹤鸽鸽是最厉害的天师，所以...”
她吸了吸鼻子，“所以我也不能拖后腿！”
苏妲突然伸手握住林观鹤的手腕。
她的手凉得反常，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小鹤，你刚才引诛邪剑认主时...吐了半盆血。”
她仰起脸，眼尾的泪痣随着睫毛颤动，“我查过古籍，认主仪式要烧七分魂魄当引子。
你现在...“
“我现在能捏碎一块转头。”林观鹤故意掰了掰手指，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反手握住苏妲的手，放在诛邪剑的剑柄上。
剑身的七个名字突然同时亮起，苏妲的名字“妲”字闪得最亮，像一团跳动的火，“你看，它在护着我们。”
窗外的山风突然大了。
密室外传来野鸟扑棱翅膀的声音，混着若有若无的呜咽——不是风声，是阴祟在徘徊。
林观鹤握紧剑，能感觉到剑身里的力量在翻涌，像涨潮的海水要漫过堤坝。
他望向萧宁刚铺开的化工厂图纸，红色记号笔圈出的“往生井”三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今晚子时，我和萧宁去探外围。”
他声音突然沉下来，扫过众人的脸，“苏妲守酒吧，陆小姐负责切断化工厂的所有通讯——他们要是发现我们在查，肯定会转移阵眼。
清欢...“
他看向缩在萧宁身后的小丫头，”你待在镇灵局的安全屋，那里有三重符咒，比什么都保险。“
“我不要！”顾清欢突然拔高声音，眼睛瞪得圆圆的，“我、我认识一些学长学姐！
他们...他们经常去化工厂拍探险视频，可能知道...“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手指绞着外卖服的拉链头，”就、就算不能去现场，我也能帮着整理资料！“
林观鹤望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校园里，她被怨气缠上时也是这样，明明怕得发抖，却咬着牙把怀里的课本往他怀里塞：“天师哥哥，帮我救救这棵银杏树好不好？
它陪我四年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头发，这次没再反驳：”那你负责整理所有关于化工厂的网络信息，包括直播、论坛帖子、甚至...甚至那些说自己撞鬼的蠢货的朋友圈。“
顾清欢眼睛一下子亮了，像被点着的小橘灯。
她用力点头，笔记本在膝盖上压出褶皱：“我现在就去镇灵局借电脑！
他们的数据库...数据库肯定有更多资料！“
山风卷着晨雾灌进密室，诛邪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
林观鹤望着窗外渐明的天色，能隐约看见山脚下的城市——那里有早餐铺的热气，有早高峰的车鸣，有无数浑然不觉的普通人。
而山的那一边，化工厂的阴影里，邪主的元丹正在苏醒。
他摸了摸剑柄上的七个名字，苏妲的“妲”字还在发烫。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一个名字，变成墓碑上的刻痕。
林观鹤刚要继续布置任务，顾清欢突然把皱巴巴的笔记本往怀里拢了拢，指尖蹭过封皮上歪扭的小太阳：“观鹤哥哥，我、我认识一些学长学姐！他们总去化工厂拍探险视频，有无人机、热成像仪这些设备……”
她耳尖通红，语速越来越快，“上次直播时，有个学长说拍到过墙缝里冒绿烟，可能和阴煞阵有关！我可以让他们把设备借我们用，或者……”
她忽然咬住嘴唇，“或者……让他们当诱饵引开巡逻的阴祟？”
“不行。”林观鹤脱口而出，手掌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按在她头顶，“他们是普通人，万一被邪物缠上——”
“可是我问过的！”顾清欢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今早哭过后的水痕，“他们说就算撞鬼也要当‘最酷的探险博主’，还说……还说要是能帮到观鹤哥哥，被鬼追三条街都乐意！”
她从笔记本里抽出张照片，是五个年轻人举着自拍杆在化工厂铁门前比耶，照片背面用荧光笔写着“清欢的后援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