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鹤推开门时，暖黄的灯光裹着姜茶的甜香涌出来。
顾清欢正蹲在长条桌下翻找，草莓发绳歪到耳后，发顶的呆毛被她自己压得翘得更厉害：“明明塞在姜茶包夹层里的……观鹤鸽鸽的护身符是用我攒的红绳编的，针脚歪了三个地方呢！”
“别急，我帮你找。”
小玲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瓷杯碰出清脆的响，“上次你给我织的围巾，针脚比这还歪，我不也当宝贝收着？”
她蹲下身，指尖在桌脚边的帆布包里一勾，摸出个红绳缠成的小葫芦，“在这儿呢，掉在物资袋缝里了。”
顾清欢眼睛立刻亮成两颗星，接过护身符时指尖都在颤，转手就塞进林观鹤外套内侧口袋：“鸽鸽要是打起来，一定要贴着心口！我、我在葫芦里塞了三颗草莓糖，甜滋滋的，鬼物不敢靠近！”
林观鹤低头看她泛红的耳尖，喉结动了动。
三个月前在传媒大学天台，这姑娘被怨灵缠住时还哭着拽他衣角喊“姐姐”，现在倒能蹲在满地符咒里翻找他的护身符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发顶，草莓糖的甜香混着红绳的棉线味钻进鼻腔——这是比任何驱邪香都让他安心的味道。
“观鹤，过来。”陆星瑶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她抱臂站在投影仪前，平板蓝光在她眼尾投下阴影，平时精心打理的卷发有些乱，发梢还沾着半片紫藤花瓣。
见林观鹤走近，她指尖在投影布上点了点，“无人机定位和符咒材料都到了。我爸刚视频确认过，三辆卡车堵在南环路口，半小时内能进基地。”
说到“我爸”时，她声音轻了些。
林观鹤记得三小时前她躲在楼梯间打电话，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鼻音：“爸，这次真不是闹着玩……”
此刻视频通话界面还亮在她平板上，陆父灰白的鬓角贴在屏幕边缘，背景是泛着冷光的办公室，桌上堆着半尺高的文件——这个总在财经新闻里西装革履的地产大佬，此刻正对着镜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瑶瑶说的对。”陈老的咳嗽声从资料堆里冒出来。
这位隐世天师门的前辈今天破天荒没穿道袍，灰布衫袖口沾着墨渍，面前摊开的古籍纸页泛着黄，“我翻了《玄门镇煞录》卷七，这千年邪物本是先秦祭台的活牲，怨气凝在骨血里，最怕的是……”
他突然卡壳，枯瘦的手指在“糖饼”二字旁重重一戳，“对！糖饼！用糯米掺朱砂，裹上生魂执念最盛时的物件——清欢，你上次说在福利院老槐树下挖到的铜锁，带来了吗？”
顾清欢立刻从书包里掏出个红布包，铜锁上的绿锈蹭了她一手：“是王奶奶的，她走前总摸这锁，说里面锁着她孙子的长命钱。”
“好！”
陈老一拍桌子，震得茶盏跳了跳，“把铜锁熔进糖饼里，再用雷符引动邪物怨气，最后用诛邪剑……”
他突然顿住，抬头看向林观鹤腰间的剑鞘，“小友的诛邪剑吸过九只百年厉鬼的精魄，正能破这邪物的骨血之怨。”
林观鹤摸着剑鞘上的血渍——那是上个月在福利院替老人们驱煞时溅的。
他能感觉到剑刃在鞘里微微发烫，像头等着出笼的兽。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跳动，【支线任务：决战准备（完成度92%）】的提示让他喉间发紧。
原来所谓“最浪天师”的底气，从来不是符咒库里的雷符，不是诛邪剑的锋利，是顾清欢翻找护身符时翘起的呆毛，是陆星瑶揉乱的卷发里藏着的紫藤花瓣，是陈老沾着墨渍的手指，是小玲端姜茶时托盘上腾起的热气。
“叮——”
林观鹤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摸出来，屏幕上是条未读消息，备注是“苏妲”：【鬼市线人回话，邪物今晚子时会去老码头吸生魂。】后面跟着个调酒师的表情包，杯沿沾着樱桃汁，像滴凝固的血。
几乎同时，另一条消息弹出来，备注“萧宁”：【特勤组在下水道找到邪物蜕皮，坐标已发。】配图是张模糊的照片，深灰色的皮膜上布满倒刺，像团缩成球的荆棘。
林观鹤抬头看向窗外。
夜色更深了，基地外的梧桐叶在风里沙沙响，远处城市的灯火依旧明亮——夜市的烤串摊飘来孜然香，晚归的学生骑着单车笑闹，有个穿红棉袄的老太太站在巷口，手里提着给孙子温的牛奶。
他摸了摸心口的护身符，草莓糖的甜意从喉咙漫到胸口。
诛邪剑在鞘里轻轻嗡鸣，像在回应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
陆星瑶把平板往桌上一扣，卷发被她用力拢到耳后，“无人机十分钟后到位，符咒我让小玲再核对一遍。清欢，把糖饼模子拿出来——”
“等等！”顾清欢突然举起手里的红绳葫芦，“鸽鸽的护身符还没系！我、我帮你戴在手腕上好不好？这样挥剑的时候，草莓糖离心脏最近！”
林观鹤伸出手。
顾清欢的指尖冰冰凉，红绳在他腕间绕了两圈，最后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他望着她专注的眉眼，突然想起系统刚激活那天——他蹲在暴雨里的垃圾桶旁，被三只孤魂逼得发抖，是顾清欢举着伞站在他面前，奶声奶气地喊：“姐姐别怕，我保护你！”
现在换他来保护这些光了。
林观鹤捏了捏腕上的红绳，转头看向陈老：“前辈，糖饼的火候？”
“我盯着！”陈老把古籍往怀里一抱，“小友放心，这把老骨头还能替你们看锅！”
窗外的风卷着紫藤香灌进来。
林观鹤望着桌上摊开的作战地图，望着顾清欢踮脚往糖饼里塞铜锁的背影，望着陆星瑶低头核对物资清单时翘起的发尾，突然笑了。
原来最厉害的驱邪术，从来不是雷符，不是诛邪剑，是这些人凑在一起时，比任何符咒都炽热的光。
而此刻，苏妲正站在鬼市尽头的老码头，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摩挲着手机；萧宁蹲在下水道里，战术手电的光扫过邪物蜕皮的倒刺，两人的通讯器同时亮起——
“目标锁定，准备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