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观鹤低头，看见她睫毛上还凝着刚才没擦净的泪，却笑出了小虎牙。
他抬手按住她后颈，掌心能摸到她发间沾的橘子糖纸碎屑，“小馋猫，”
他声音发闷，喉结蹭过她发顶，“刚才还说要当乖宝宝不扑人的。”
“那是没看见观鹤哥哥变厉害嘛！”
顾清欢仰起脸，鼻尖几乎要蹭到他下巴，“清欢保证，等打完大坏蛋......”
她突然噤声，耳尖通红地瞥向旁边，“再、再扑三次！”
“三次？”
苏妲倚着桌沿晃着高脚杯，杯里的威士忌映着诛邪剑的光，像团流动的火，“我看啊，等会儿陈老说完话，咱们小清欢能扑到观鹤腰都直不起来。”
她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转着杯柄，眼尾上挑的弧度里全是促狭，可当目光扫过林观鹤后颈的朱砂痣时，指尖突然顿住——那点红正随着他的呼吸明灭，像盏被风撩动的灯。
陈老的咳嗽声适时打断了满屋的甜腻。
老人扶着桌沿直起腰，道袍下的秋衣被冷汗浸透，可浑浊的眼底却亮得惊人：“小友，老身说的千年邪物......”
他枯瘦的手指虚点向窗外翻涌的黑雾，“五十年前那道阴阳隙，困住的不是普通煞，是当年被天师圣封在青铜鼎里的‘蚀骨’。”
他突然攥住林观鹤的手腕，掌心的热度烫得人发疼，“它吞过三位大天师的魂魄，能化出人心最念的东西......”
“所以更要现在去。”
林观鹤反手握住陈老的手，能摸到他手背上凸起的血管像老树根，“您说过，天师不是孤胆英雄。”
他转头看向众人，目光扫过苏妲攥紧的酒杯（指节泛白）、萧宁按在战术刀上的手（拇指摩挲着刀鞘纹路）、顾清欢揪着他衣角的手指（指甲盖泛着粉），最后落在萧宁腰间的镇灵局徽章上（镀银的鹤纹被磨得发亮）。
“萧队。”他喊她。
萧宁立刻站直，作训服裤线绷得笔直：“我这就调三组特勤守外围，二组带黑驴蹄子和雷火弹跟你进核心区。”
她扯了扯领口，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旧疤——那是三年前被厉鬼抓的，“上回在夜店，我还嫌你驱鬼时叼着烤串不专业。
现在......“
她忽然笑了，露出白牙，”现在我萧宁给你当护刀人。“
苏妲把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酒液溅在木纹里，她却理都不理，直接绕到林观鹤身后替他系紧剑穗：“夜都酒吧的酒窖藏着三坛‘醉阴阳’，等你打完回来，我亲自调杯‘观鹤醉’。”
她的呼吸扫过他耳后，声音突然低下来，“上回被狐妖附身时，我以为要带着秘密死了......”
她顿了顿，用发梢蹭了蹭他后颈的朱砂痣，“现在我信了，你这颗痣，是给我们所有人留的灯。”
顾清欢突然拽了拽他衣角。
小姑娘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糖纸被攥得皱巴巴的，“观鹤哥哥吃。”
她把糖塞进他掌心，指尖凉丝丝的，“阮雪说吃甜的能壮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突然发颤，“清欢刚才在角落看见黑雾里有张脸，像......像我小时候在福利院看见的孤魂。”
林观鹤的手指猛地收紧，糖纸在掌心里发出细碎的响。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暴雨夜，小清欢缩在他怀里哭，说床底下有穿白裙子的姐姐。
那时他还没系统，只能把她护在身后，用扫帚柄敲着床板喊“我不怕你”——现在他握着诛邪剑，后颈的朱砂痣烫得他眼眶发酸。
“清欢。”
他蹲下来与她平视，把橘子糖剥开放进她嘴里，“你记不记得，那年福利院的老槐树被雷劈了？”
小姑娘含着糖，眼睛湿漉漉地摇头。
“树洞里有只受伤的流浪猫。”
林观鹤替她擦掉沾在嘴角的糖渣，“你把自己的牛奶分给它喝，还说‘姐姐别害怕，清欢保护你’。”
他指腹轻轻碰了碰她耳后那颗小红痣，“现在，换哥哥保护你。”
窗外的黑雾突然发出尖啸，像有千万根钢针刮过玻璃。
林观鹤站起身，诛邪剑自动跳出剑鞘半寸，七道刻痕流转的光在地面织成网，正好罩住所有人的脚。
陈老突然从怀里摸出块青铜令牌，表面的饕餮纹被摸得发亮：“这是隐世天师门‘问心阁’的信物。”
他把令牌塞进林观鹤掌心，“城西废弃化工厂是阴阳脉交汇点，五十年前我们就是在那儿镇的蚀骨。”
他咳嗽着指向窗外，“今晚子时，阴阳隙最薄......”
“我去。”
林观鹤握紧令牌，能感觉到青铜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测试新力量，也试试这把剑......”
他转头看向萧宁，“能调辆防弹车吗？
清欢坐副驾，苏妲在后座——“
“谁要坐副驾！”顾清欢鼓着腮帮举起手，“我要帮观鹤哥哥拿符纸！”
苏妲笑着揉乱她的头发：“小清欢先学会画黄符再说。”
她瞥向林观鹤，眼尾的泪痣跟着翘起来，“不过我可以坐驾驶位，正好试试上个月新买的玛莎拉蒂——飙车驱鬼，多酷？”
萧宁已经掏出手机按了快捷键：“镇灵局的装甲车十分钟到。”
她拍了拍腰间的战术刀，刀锋在灯光下划出冷光，“我坐副驾，帮你看路。”
陈老突然抓住林观鹤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到了化工厂，先找三根锈迹最严重的铁柱。”
他的声音突然发哑，“当年我们用那三根柱子镇灯芯......”
“陈老？”
林观鹤皱眉，发现老人的手在抖，“您是不是......”
“老了，不中用了。”
陈老松开手，背过身去整理道袍，可林观鹤分明看见他肩头在颤，“去罢，记住......”
他突然转身，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林观鹤从未见过的狠厉，“蚀骨能化人心魔，你怀里揣着七盏灯，它便近不得你半分！”
窗外的风猛地灌进来，吹灭了书桌上的台灯。
黑暗里，诛邪剑的光更亮了，像团烧不熄的火，映着众人的脸：苏妲涂着玫瑰色甲油的手正搭在顾清欢发顶，萧宁的战术刀已经出鞘三寸，顾清欢攥着林观鹤的衣角，糖渣在掌心里沙沙响。
林观鹤望着剑身上流转的光，突然笑了。
那光里有顾清欢的橘子糖味，有苏妲的调酒香，有萧宁的硝烟气，还有陈老符纸燃烧的焦味——全是人间烟火的温度。
“走。”
他举起诛邪剑，剑鸣穿透黑暗，“去化工厂。”
窗外，阴阳隙的黑雾突然凝聚成一只青灰色的手，指甲几乎要抓破玻璃。
但林观鹤只是握紧剑，转身走向门口。
他知道，等会儿要面对的，可能是最凶的煞、最狠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