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血腥气扑在慈恩寺的青石阶上，杜望安攥紧圣旨，指尖几乎要掐进玉蝉的柳叶纹路。李白踉跄着扶住山门石狮，酒葫芦在腰间晃荡，溅出的烈酒混着雨水，在青砖上蜿蜒成诡谲的纹路。
“微臣李白、服子美、杜望安拜见皇后。”
“你们去大雄宝殿找静尘师太就都明白了！”
“静尘师太……是否在此？”杜子美忽然按住儿子肩头，他手中那半卷《谏迎佛骨表》残本已被雨水泡得发胀，墨迹在“佛骨”二字上晕开，宛若血泪。
三人踏入大雄宝殿时，佛前长明灯突然爆了个灯花。供桌后转出个灰袍尼姑，手中佛珠在雨声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她抬头的瞬间，杜望安只觉喉间一哽——那双眼睛，与绿芜发间海棠凋零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李大人，杜大人，杜公子。”静尘师太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她指尖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滚落满地，“二十年了，你们终究还是来了。”
杜子美猛然上前半步，手中残卷“啪”地拍在供桌上：“宁国公主当真未死？当年和亲途中暴毙，可是你与柳尚书合谋？”
“阿弥陀佛。”静尘忽然合掌，灰袍下隐约露出半截狰狞疤痕，“和亲队伍行至陇右道，柳尚书命人在公主膳食中下毒，却不知我早将公主调包。”她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刺着枚吐蕃狼头纹，“真正的公主，此刻正在吐蕃王庭。”
李白突然拔剑出鞘，剑尖抵住静尘咽喉：“你既知公主下落，为何不早说？害得绿芜……”他话音未落，寺外突然传来喊杀声。杜望安透过窗棂望去，只见无数吐蕃武士正与禁军厮杀，为首者竟是那日校场暴起的“汗血马”主人！
“他们是来灭口的。”静尘突然推开李白剑尖，从佛龛暗格中取出个染血的檀木匣，“公主在吐蕃生下龙凤胎，这匣中是王室信物与和亲盟约。柳尚书贩马通敌，为的就是让吐蕃铁骑踏破陇右道，迎回公主之子继位！”
杜子美突然抢过木匣，匣中羊皮卷在雨中展开，竟是吐蕃文与唐文双写的和亲盟约。盟约末尾，宁国公主的指印鲜红如血，与绿芜袖口纱布上的血渍一模一样。
“不可能！”杜望安突然嘶吼，他想起绿芜临终前将银针刺入心口的模样，想起鱼符暗格中那张泛黄纸笺，“若你真是宁国公主，为何让绿芜用命来解‘魂锁’之谜？”
静尘突然大笑，笑声混着雨声在佛殿中回荡：“因为绿芜根本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我从乱葬岗捡来的弃婴，只因生辰与公主之子相同，才被柳尚书训练成死士。”她突然扯开袖口，露出与绿芜腰间金锁相同的纹样，“而我真正的女儿，此刻正在吐蕃王庭，等着用这盟约换她兄长性命！”
佛前长明灯骤然熄灭。杜望安只觉眼前一黑，耳边传来李白惊呼：“望安小心！”他猛然侧身，却见静尘手中佛珠化作利刃，直取他咽喉。杜子美突然扑上前来，残卷《谏迎佛骨表》在利刃下碎成齑粉，纷纷扬扬落在佛前蒲团上。
“父亲！”杜望安接住杜子美坠落的身躯，只见他心口插着串佛珠，嘴角却挂着解脱的笑意：“望安……去吐蕃……找回公主……还陇右太平……”
雨声如泣，打湿了满地檀木珠子。杜望安将父亲轻轻放在蒲团上，抬头望向佛祖金身。那慈悲的面容在雨中模糊不清，唯有佛前供果滚落脚边，裂开的果肉里，藏着半枚带血的狼牙。
“李白，带师太去见圣上。”杜望安突然起身，将玉蝉按在心口，“我去吐蕃。绿芜的血不能白流，杜家的冤屈，也该有个了断。”
佛殿外，吐蕃武士的铁蹄声渐近。杜望安握紧那半枚狼牙，想起绿芜发间凋零的海棠。他忽然明白，这宫阙情劫，从不是他与绿芜的儿女私情，而是大唐与吐蕃、忠臣与奸佞的生死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