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前一天，白露在溪边发现了会发光的西瓜。
翠绿的瓜皮上流淌着萤火虫似的光点，切开后瓤肉呈现出罕见的淡紫色，籽粒像黑珍珠般圆润发亮。她抱着这个奇特的西瓜跑回小屋时，烛阴正在给梨树捉虫——那些虫子长得像迷你小龙虾，每只背上都有个发光的太极图案。
\"尝尝？\"白露把西瓜放在石桌上，\"后山野生的。\"
烛阴的龙角微微发光：\"灵气瓜。吃下去可能会...\"
他话没说完，白露已经咬了一大口。瓜肉入口即化，甜味中带着某种花香，咽下去的瞬间，她感觉有微风从毛孔里吹出来，发梢无风自动地飘了起来。
\"...暂时获得轻功。\"烛阴无奈地补完句子，\"效果大约两刻钟。\"
白露兴奋地跳了跳，轻易摸到了三米高的梨树顶：\"太神奇了！我们去多摘几个！\"
\"等等。\"烛阴突然按住她的肩膀，龙瞳收缩成细线，\"你说这是在后山哪里发现的？\"
\"蝴蝶谷旁边的溪滩。\"白露比划着，\"那里突然长出一大片...\"
烛阴的脸色变了：\"蝴蝶谷是封印饕餮左眼的地方。\"
两人赶到溪滩时，眼前的景象让白露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卵石遍布的河滩上，此刻长满了各种发光的作物：西瓜、南瓜、甚至还有水稻，全都散发着不正常的灵气。更诡异的是，这些植物的根系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而网的中央...
是个直径两米的深坑。
烛阴蹲在坑边，指尖轻触边缘的泥土：\"有人挖走了封印石。\"
白露突然想起什么：\"陈爷爷说前几天看见几个外地人在山里转悠，说是搞地质勘探...\"
她的话被一阵地动山摇打断。溪水突然沸腾，所有发光作物同时爆裂，喷出的不是汁液而是黑色粘稠的雾气。烛阴的龙尾瞬间卷住白露的腰，带着她急速后退。
\"晚了。\"他的声音罕见地紧绷，\"饕餮的左眼苏醒了。\"
黑雾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竖瞳，悬浮在溪流上方。瞳孔转动间，周围的草木迅速枯萎，连溪水都变成了铁锈色。白露感到胸口发闷，掌心的青铜树烙印灼热得像块烙铁。
烛阴突然咬破手指，将一滴金血弹向竖瞳。血珠在接触瞳孔的瞬间炸开成金网，暂时禁锢了黑雾。
\"跑！回村里！\"他推了白露一把，\"通知所有人撤离！\"
\"那你呢？\"
\"我去找被偷走的封印石。\"烛阴的龙角迸发出刺目光芒，\"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回头！\"
白露刚跑到村口，就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所有村民都站在自家门前，双眼变成了纯黑色，动作整齐得像提线木偶。更可怕的是，他们的影子正在地上扭曲变形，慢慢脱离身体向山的方向蠕动。
\"陈爷爷！\"白露摇晃着老药师的肩膀，\"醒醒！\"
老人缓缓转头，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小...露...\"声音像是几十个人同时在说话，\"来...加入我们...\"
白露后退两步，突然想起手腕上的狐铃。她拼命摇晃铃铛，清脆的声音让村民们动作一滞。趁着这个空隙，她冲进陈药师家，从药柜最底层翻出一包雄黄粉——爷爷说过，这是破除邪祟最原始有效的东西。
雄黄粉撒出去的瞬间，几个村民的影子发出嘶嘶声，暂时缩回了脚底。白露趁机敲响村口的警钟，雄黄粉混着铃声，终于让部分村民恢复了神智。
\"丫头...发生什么了？\"陈药师揉着太阳穴，\"我梦见自己在吃...吃...\"
\"没时间解释了！\"白露扶起老人，\"带上大家往青丘方向逃，去找红绡！\"
安顿好村民，白露转身就往山上跑。掌心的烙印越来越烫，皮肤上甚至冒出了缕缕青烟。当她气喘吁吁地回到溪滩时，眼前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
烛阴被七根黑色长矛钉在青铜树的虚影上，那些长矛分明是放大版的诅咒荆棘。饕餮的左眼悬浮在他头顶，瞳孔中伸出无数细丝，正试图钻入他的龙角。更可怕的是，三个穿勘探队制服的人站在旁边，手中捧着一块刻有饕餮纹路的石碑。
\"烛阴！\"白露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其中一个人转头看她，眼白完全被黑色占据：\"又一个祭品。\"他的声音像是从深渊传来，\"山神的血脉...大补...\"
白露的守山刃刚出鞘就被一股无形力量打飞。她被看不见的手掐住脖子提了起来，视线开始模糊。绝望之际，她突然想起红绡给的尾毛——
九尾狐的尾毛在她指尖燃起银火，瞬间烧断了束缚。白露跌落在地，趁机捡起守山刃，狠狠刺入自己的掌心！
鲜血顺着青铜纹路流淌，整座山突然发出低沉的轰鸣。地面裂开无数缝隙，每个裂缝中都伸出水晶般的树根，精准地缠住那三个被附身的人。他们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手中的石碑掉落在地。
烛阴猛地睁开眼睛，龙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白露！石碑！\"
白露扑向石碑，守山刃带着她的鲜血狠狠劈下。石碑应声而裂，里面竟滚出一颗腐烂的眼球！饕餮的左眼发出凄厉的嚎叫，放弃了烛阴转向白露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光从天而降——红绡带着十几只狐族精锐赶到！九条尾巴如屏风般展开，挡下了致命一击。
\"青丘狐族，前来履约！\"
狐族战士们摆出古老阵型，口中念诵封印咒文。烛阴挣脱荆棘，龙爪插入地面，硬生生从土里拔出一张巨大的金色光网——那是埋藏千年的山神封印。
\"白露！\"他大喊，\"山灵共鸣！\"
白露将鲜血淋漓的手掌按在地上。整座山的灵气通过青铜树烙印涌入她体内，又通过她的身体注入光网。红绡的狐火、烛阴的龙息与山灵之力交织成三重封印，将饕餮的左眼层层包裹。
眼球疯狂挣扎，发出震碎岩石的声波。就在封印即将完成的刹那，它突然分裂出一小团黑雾，箭一般射向白露的心口！
烛阴的龙尾比思维更快，猛地卷住白露往旁边一带——黑雾没能命中要害，却在他右肩撕开一道可怕的伤口。金色的龙血喷涌而出，落在石碑碎片上，竟将那些饕餮纹路全部烧蚀干净。
最终封印完成时，整个溪滩被炸成了一个规则的圆形湖泊。湖水清澈见底，湖心沉着一颗被金色锁链缠绕的黑水晶，那就是被封印的饕餮左眼。
红绡的尾巴断了两根，狐族战士们也个个带伤。白露自己的手掌血肉模糊，但此刻她顾不上这些——烛阴躺在湖边，右肩的伤口不断渗出金血，龙角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没事的...没事的...\"白露手忙脚乱地给他止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陈爷爷的药箱里有...有...\"
烛阴虚弱地抬起手，指尖轻触她脸上的泪痕：\"别哭...山神...不能哭...\"
红绡检查完伤势，脸色凝重：\"龙晶被污染了，需要...\"
\"青丘的月泉。\"白露想起狐族的传说，\"能净化一切污秽的圣泉。\"
红绡摇头：\"月泉三百年前就干涸了。除非...\"她看向白露的守山刃，\"除非用山神血脉为引，配合龙晶重开泉眼。\"
白露毫不犹豫地举起刀：\"怎么做？\"
\"你会承受极大的痛苦。\"红绡的耳朵垂下来，\"就像...把全身的血液换成月光。\"
烛阴挣扎着要起身：\"不行...\"
白露已经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告诉我咒文。\"
青丘的月泉遗址位于山谷最深处，干涸的泉眼像一只无泪的眼眶。白露按照红绡的指示，将守山刃插入泉眼中心，然后把自己的血滴在刀柄上。狐族战士们围成一圈，开始吟唱古老的祈泉咒。
随着血液流失，白露感到刺骨的寒冷。就在她快要昏过去时，烛阴拖着伤体来到她身后，将龙角抵在她背上。温暖的力量涌入体内，与狐族的咒文产生共鸣。
\"以山神之血...\"红绡高举起断尾，\"唤月泉重生！\"
守山刃突然剧烈震动，刀身上的青铜纹路全部亮起。泉眼深处传来汩汩水声，接着一道银光冲天而起！月光般清冷的泉水喷涌而出，在空中形成一道彩虹，然后落在烛阴肩头的伤口上。
黑气遇到泉水立刻消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更神奇的是，白露手腕上的割伤也在泉水滋润下恢复如初，只留下一道月牙形的银色疤痕。
当最后一滴月泉水落入泉眼，整个青丘谷响起了久违的狐族欢歌。红绡的断尾处生出新的光尾，所有受伤的狐狸都恢复了健康。
回程时已是深夜。烛阴坚持要背白露——虽然他自己走路还有些不稳。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慢慢走回那座安静等待的小屋。
院里的梨树不知何时开了第二茬花，洁白的花瓣落在熟睡的两人肩头，像是山灵温柔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