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晦暗，摇晃，忽明忽暗。
十七四肢上被栓了沉重的铁链，已经把手腕脚腕都给勒出了血痕。
一桶冰水自上而下浇下来，将他浇了个透心凉，每根头发丝都在往下淌着寒凉的水珠。
“……”
十七低咳几声，睁开眼睛，霜白的发丝贴在脸颊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病殃殃的。
小孩子长得快，他现在是八九岁的样子，抬起头，能看见面前有一张做工繁复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红头发男人。
毫无疑问，这就是黑蛇他们所说的“凤凰”了。
红毛男看见十七醒了，哼笑一声，手中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抽上了他的脊背。
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十七攥着拳头，倒在地上，一双颜色浅淡的棕眸死死盯着他，盯的红毛男不自觉发怵。
他为自己的反应感到恼火，又一鞭子上去。
十七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大概都要移位了，又或者碎成了糊，浑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
“知道我是谁吗？还敢瞪我！要不是家主要你有用，我现在就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喂狗！”
红毛男又狠狠骂了十几句，站起身来，踹了十七一脚，将牢房的门打开，带着他的雕花大椅子走了。
十七靠在牢房湿哒哒的墙上，看着从脚边爬过去的像蚂蚁一样的小虫子，晃晃脑袋，甩掉一些水。
这里就是凤凰的领地。
既然一起杀很困难，那就故意被抓到，一个一个杀。
黑蛇还要顾及其他家人，十七不用。
就当是报答黑蛇救他吧。
现在凤凰一族的掌权者仍然是六姐姐嘴里所说的那个娶了只白凤凰，生下一只白凤凰的家主。
在时祈想着该怎么从牢房里出去还不被发现的时候，一阵细微的谈话声从门口传来。
“少主，不能放您进去。”
“家主的意思？文书……好，您请进，但里面的东西攻击性很强，请您小心。”
有凤凰来了？少主？
十七起了兴趣，看着一点点打开的门。
先探进来的是一个脑袋。
嗯？白色的？
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男孩走进来，头发是白的，睫毛是白的，就连瞳孔也是银白色的，让人怀疑他平时看路看的看不清。
少年回头，确认门关紧了，这才有些鬼鬼祟祟地朝他走过来。
“你还好吗？我带了些伤药来。”
离得近了，十七才发现，这少年太阳穴附近有两根类似羽毛的东西，看起来毛茸茸的。
也是白色的。
这应该就是六姐姐口中那个被白凤凰家主夫人生下来的孩子了。
少年将伤药挨个儿摆在地上，见十七一直盯着自己看，抿唇，“我叫池赤霄，赤红色的那个赤，凌霄的霄，是一只变种白凤凰。”
至于自己是什么身份，池赤霄提也不提。
只是专心给十七处理伤口。
半晌，十七开口，问：“谁让你来的？”
池赤霄眨眨眼，“没谁，我自己想来。”
他看着十七依旧一脸警惕的样子，笑笑，“我虽然地位看起来是挺高的，但很不受他们待见，父亲也没打算真的让我继承他的位子……不算我，他已经有六个孩子了。”
池赤霄低头，将最后一点药抹上，随后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上面大大小小的伤痕，“我被欺负，父亲都不管的，我也不打算当什么家主，你不用这么防备我。”
伤的确是实打实的，但恕十七直言，他们两个本来不是同一阵营，就算这只白凤凰真的不想要当家主，也不代表他会对自己要杀掉他同族的事情视而不见。
毕竟如果真的恨极了，该找他合作，而不是唠家常。
池赤霄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很粗糙的馒头，很随意地盘腿坐下来，递给十七一个。
“我的饭总是被他们抢走，只有这些了，你也吃点吧，下人们不会给你送食物的。”
天生地养的生物是不需要吃饭就能够维持生命体征的。
十七试着咬了一小口，嚼了几下。
粗糙无味，还是凉的，咽下去的时候有一种要把喉咙堵住，下一个就会噎死的感觉。
但池赤霄吃的很起劲儿。
十七观察着他，衣服质量不错，但显然只是表面功夫，对于这只白凤凰来说，太过于宽大了，但这衣服确实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大小。
所以，池赤霄一定是一个营养不良，过于瘦弱的凤凰崽子。
少主只因为是白毛就被这样对待？未免太荒谬了。
池赤霄咽下粗糙的不行的馒头， 发现十七只咬了一小口，“不喜欢吗？但我也没有更好的吃的了。”
十七将自己吃过的地方掰下来塞进嘴里，剩下的递还给池赤霄，“你吃吧，我不饿。”
池赤霄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嘀咕了一句，“哪有人吃的摆在面前都不想吃的，下次想吃的时候还没有呢。”
随后，继续往嘴里塞馒头。
配上他这张脸，勉强算的上优雅，但看起来也挺可怜。
脸颊微微凹陷进去，袖子里露出来一截手臂也细的不行。
比起又被踹又被鞭子抽，浑身上下湿哒哒的十七，他反倒更像个病秧子，又或者就是个病秧子。
“我走啦，再见。”池赤霄起身，衣服湿了，粘上血了也不管，就这么大喇喇地走了出去。
毕竟就算他衣服再怎么整齐，那些流言蜚语也不会少半点，所以无所谓了。
十七看着池赤霄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他。
很眼熟，但又不像。
头疼痛一瞬，很快就被伤口处的疼痛改了过去，没人注意到这个世界甚至不到一秒钟的扭曲。
约莫十几分钟后，十七终于见到了指名道姓要捉住他的家主。
头发保养的不错，衣服很华丽，脸很奇怪，布满皱纹，不像是爱美的鸟类会化形出的脸。
家主也不废话，直接将一沓写满愿望的纸放到他面前。
“用术法毁坏掉这些纸张。”家主说道。
十七拿起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愿望，无外乎金钱，美色，权利，有大有小。
他尝试用蛮力撕破这张纸，没成功。
尝试用法力摧毁这张纸，纸张瞬间化为齑粉。
与此同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自胸口蔓延向四肢百骸，十七的脸色骤然苍白了好几个度。
这纸上有咒法，一旦选择用法力毁坏纸张，就会被强制抽取法力，以实现纸上面写着的愿望。
甚至十七能感受到，自己和面前这一沓纸之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连结，耳旁有一股声音一直在诱惑他，去摧毁面前的纸张。
十七将手放到了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