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四合院。
月光冷得像一块铁。
张西范推开院门，一股饭菜和煤渣混合的暖气扑面而来。
斜对门，许大茂家门缝里挤出个油腻的脑袋，冲着秦淮茹家黑漆漆的窗户挤眉弄眼，随即哼着小曲溜回屋。
另一边，三大爷闫埠贵家的窗帘动了一下，又归于沉寂。
张西范的脚步没有停。
这满院的鸡零狗碎，就是他用命在外面换回来的人间烟火。
他推开自己家的门。
灯光昏黄，两个小脑袋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糕点的碎屑。
张西范走过去，脱下带着外面寒气的外套，动作很轻，给弟弟妹妹掖了掖被角。
这间屋子里的安宁，是他唯一的逆鳞。
一个没有重量的影子，贴着门框滑了进来。
是周海。
他递上一张纸条，纸条的边缘还带着未干的墨迹。
张西范展开，目光扫过。
“王已动手。目标：孙志高。清理门户。”
字迹是“账房”的。
屋里的暖意，被瞬间抽干。
那张刚刚还算柔和的脸，重新冻结成一块冰。
王副部长，那条老狗，果然够快。
奉天黑山一倒，他就知道，孙志高这根最初的引信，必须拔掉。用一个证人的“意外”死亡，把整条线索彻底烧成灰。
张西范走到院中，那双看弟妹时还带着温度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墙角的阴影动了。
王铁山走了出来，他身上那股血腥气，连院里的冷风都压不住。
“科长。”
“备车。”张西范的声音没有起伏，“去粮食局家属院。”
“接人，还是收尸？”
“接活人，收死尸。”
黑色的伏尔加没有开车灯，引擎被压到最低，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黑豹，悄无声息地滑出轧钢厂。
车内，张西范拿起车载联络器。
“账房。”
“科长，我在。”
“我要一份地图。今晚四九城所有值夜班的‘环卫工’，他们的位置。”
对面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三分钟，地图在您脑子里。”
“另外，通知林晚。”
“说什么？”
“告诉她，王副部长想看戏，我给他搭了个台子。她的人备好担架和裹尸袋，来晚了，就只能看个结尾。”
“需要她的人动手吗？”
“不用。”张西范的声音冷得掉渣，“告诉她，王副部长的人头，我亲自取。谁跟我抢，我卸了谁的胳膊。”
“是。”
联络器挂断。
王铁山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着闭目养神的张西范。
科长不是去救人。
他是去收网。
那张从奉天回来时，就已经撒开的大网。
粮食局家属院，死寂一片。
孙志高家的三楼楼道，阴影里贴着两个人。
“一个管账的，用得着‘蝎子’配‘毒蛇’？”毒蛇用指甲刮着匕首上的剧毒涂层，刀刃泛着蓝光。
“部长怕阴沟里翻船。”蝎子检查着手枪的消音器，“要快，要像心脏病突发。”
对面楼顶，狙击手“鬼影”的瞄准镜里，孙志高家的窗户清晰可见。
他们是专业的杀手。
他们不知道，自己早已是别人网里的猎物。
两条街外，伏尔加停在黑暗里。
王铁山和周海下了车，一人手里多了一把军用短刀。两人没说话，一个翻身上了房顶，一个钻进了小巷。
车里，张西范摇下车窗，点燃一支烟。
他看着远处那栋漆黑的居民楼，像在看一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
孙志高在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他起身想去倒水。
就在这时。
窗户传来一声几乎听不见的、玻璃被划开的轻响。
一道黑影翻了进来，落地时脚下的地板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是毒蛇。
他看着孙志高毫无防备的后背，手中的淬毒匕首无声地递出。
成了。
念头刚起，他突然感觉一股巨力从脖子后传来。
那是一只手。
一只比铁钳更有力的手，直接捏碎了他的颈骨。
王铁山从窗外翻进，单手将毒蛇的尸体提着，像丢一块破抹布，扔在墙角。
孙志高吓得瘫坐在地，裤裆一片湿热。
王铁山没看他，对着房间另一个阴影打了个手势。
楼道里。
蝎子正用工具撬动门锁，马上就要成功。
他忽然停下。
楼梯上方和下方，同时传来脚步声。
不快不慢，像是踩着他心脏的跳动。
他猛地抬头。
周海的身影从楼上走下来，手里转着一把短刀，刀锋反射着楼道里的月光。
蝎子再低头。
楼下，三个黑衣人堵住了去路。
他们身上的杀气，和周海一模一样。
昆仑阁的杀手！
这不是救援！这是围猎！
蝎子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向对面的鬼影求救。
他举枪，准备对天鸣枪示警。
可他连扣动扳机的机会都没有。
周海的身影在他抬手的瞬间，已经贴着墙壁滑到他面前。
楼下的三人，同时甩出飞刀。
成品字形，封死了蝎子身边最后一个同伴的所有退路。
“噗！噗！噗！”
三声利刃入肉。
那名杀手被三把飞刀钉在墙上，死前连声音都没发出。
蝎子彻底崩溃了。
他不知道，就在一分钟前，楼顶的鬼影，还在从容地调整着瞄准镜。
然后，他的镜子里出现了一张脸。
王铁山的脸。
那是他看到的最后景象。
“王副部长的人？”周海走到蝎子面前，声音平静。
蝎子扔掉手枪，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一股尿骚味散开。
“别杀我！我招！我什么都招！”
周海摇了摇头，短刀反握。
“科长说，只有死人，才能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冰冷的刀锋，利落地划过。
王铁山破门而入，看了一眼吓傻的孙志高和地上跪着求饶的蝎子。
他走过去，一脚踹在蝎子脸上，直接把人踹晕。
然后，他把孙志高从地上拎起来。
“张科长派我们来接你。”
“顺便，帮你打扫一下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