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四合院。
扫帚划过青石板的“沙沙”声，在院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各家门前，再也看不到一丁点杂物。
邻里见面，只是迅速低头，脚步匆匆地错身而过。没人说话，连咳嗽声都刻意压低了。
三大爷阎埠贵背着手，在院里来回踱步。他手里没拿小本本，但那双精于计算的眼睛，却比任何账本都记得清楚。
他现在是这条院子的新管家。
一条被套上项圈，负责监视所有人的狗。
张西范的屋里飘出小米粥的香气。
他给张西烽和张西梅一人盛了一碗，看着他们吃完。
院门口，一辆崭新的绿色吉普车早已等候。
“上车。”
他把弟弟妹妹送上车，看着保卫科的司机稳稳发动，这才转身。
从今天起，孩子们的安全，由他亲自负责。
回到轧钢厂办公室，他换上笔挺的制服。
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他拨通总机。
“接市粮食局，会计科。”
电话线路里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
“我找孙志高。”
片刻后，一个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您好，我是孙志高，请问您是……”
张西范没回答。
他只是用一种不带任何情绪的语调，平静开口。
“福寿堂的棺材板，换新的了。”
“旧的，在我这儿。”
电话那头，呼吸声瞬间消失。
死寂。
张西范甚至能听到对方血液在耳道里疯狂奔流的“嗡嗡”声。
“孙副科长，我们需要聊聊。”
“今晚七点，莫斯科餐厅，三号包间。”
“别迟到。”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孙志高一定会来。
恐惧，是这世上最准时的闹钟。
……
晚上七点。
莫斯科餐厅。
舒缓的俄国音乐，混合着黄油和烤肉的香气。
孙志高提前了半小时就到了。他面前的水杯见了底，服务员续了三次。
他想拿起刀叉，手却抖得厉害，刀刃在白瓷盘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尖啸。
包间的门被推开。
张西范走了进来。
他没看孙志高，径直在主位坐下，拿起刀叉。
一块七分熟的菲力牛排被精准地切开，露出粉红色的内里。
“这里的菲力，火候不错。”
他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用餐巾擦了擦嘴，这才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孙志高已经是一滩烂泥，瘫在柔软的沙发里，衬衫被冷汗浸透。
“张……张科长……”
“别紧张，孙科长。”
张西范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
“我找你，不是为了追究责任。”
“是给你一个机会。”
孙志高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明天，你去局里汇报，南郊三号粮仓的账目，出了问题。”
“亏空很大。”
孙志高猛地瞪大眼，失声喊道：“不行！张科长！三号仓牵扯的是恒通当铺那条线！那是‘账房’先生的钱袋子！动了那里，我……我们都得死！”
“你不会。”
张西范的眼神，穿透了孙志高所有的伪装。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推了过去。
“这是新的名单。你要查的，是上面这些人。”
“按照名单查，最终结果，是供应商监守自盗，而你孙副科长，是揭开盖子的大功臣。”
孙志高颤抖着手，展开那张纸。
当他看到名单上第一个名字时，瞳孔狠狠一缩。
那是他在局里最大的死对头，暗中控股的一家供应商！
“你……”
“做好了，你在福寿堂那本旧账本上的名字，会消失。”
张西范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刺进孙志高的耳膜。
“你甚至，能坐上你上面那个人的位置。”
“做不好……”
他顿了顿，嘴边露出一丝笑意。
“那本旧账本，明天会出现在市纪委的桌上。”
“选吧。”
孙志高的身体彻底软了下去。
这不是选择。
这是他通往生门，唯一的，一条血路。
他看着眼前这个正在用餐巾慢条斯理擦拭手指的年轻人。
那不是一个人。
那是一个戴着人皮面具，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怪物。
“我……做。”
孙志高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很好。”
张西范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孙科长，记住。”
“从今天起，你是我的人。”
“好好办事，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他转身离去。
留下孙志高一个人，在奢华的包间里，汗出如浆。
他知道，四九城这片天，要被这个年轻人，捅出一个窟窿了。
而他，只是递刀的第一只手。
**第181章 蛇，出洞了**
两天后。
市粮食局，爆出巨额亏空案。
南郊三号粮仓，数千吨粮食凭空消失，账目却做得滴水不漏。
孙志高临危受命，挂帅调查组，以雷霆之势，查封了名单上的数家供应商。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反腐风暴。
没人知道，风暴的中心，正安静地坐在轧钢厂的办公室里，翻看着一份电报。
……
西城，骡马市。
恒通当铺，后院。
上好的龙井茶，在盖碗里浮沉。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用一柄小小的银夹，将茶叶一片片夹出。
他就是“夜枭”的财务主宰，“账房”。
他面前，站着几个噤若寒蝉的手下。
雅间里没有暴怒，只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安静。
“福寿堂没了。”
“老太婆也消失了。”
“现在，三号仓的资金流，断了。”
“账房”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孙志高那条狗，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脑子。”
他抬起头，金丝眼镜下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冰冷。
“是谁在背后，牵着他的绳子？”
一个手下颤声说：“先生……所有线索，都指向轧钢厂那个新来的保卫科长，张西范。”
“张西范？”
“账房”的手指，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
他停下敲击，笑了。
“有意思。”
“去查。”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个字都透着血腥味。
“我不要他的资料。我要他这三天，吃了几碗饭，喝了几杯水，跟谁说了话，说了什么。”
“攻击我们资金链的手法，很专业，像个老手。他背后，肯定还有人。”
“把那个人，也给我挖出来。”
“我不管他是谁，敢动我的账本……”
他拿起银夹，夹起一片茶叶，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我就让他，连人带骨头，都烂在泥里。”
……
轧钢-厂，保卫科长办公室。
张西范站在巨大的城市地图前。
王铁山和周海推门而入。
“科长，厂子周围多了很多生面孔，在打听您的消息。”
“西城那边，有人在道上放话，高价买您的行踪。是恒通当铺的人。”
张西范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铅笔。
在地图上，西城骡马市的位置，画了一个圈。
圈里，正是“恒通当铺”。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两个心腹。
“很好。”
“蛇，出洞了。”
他拿起桌上的帽子，戴上。
“通知所有人，收网。”
“今晚，我们不去存东西。”
张西范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们去恒通当铺……收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