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街角处,李皓一马当先,身后跟着张仕诚、赵扶风。
还有七八个平日里在阳和县横行无忌的纨绔子弟,个个手持不知从哪顺手抄来的板凳腿、门闩,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李皓他们可是听着孙昀的话,特意在一旁守着。
就是怕出问题,没想到真有人敢闹事!
还敢对他们老大王岚和孙柔小妹动手?
这还得了!
在阳和县,他们何时受过这种气?
该打!
王岚一见援兵到了,精神大振,指着刀疤脸喊道:“李皓!张仕诚!就是这几个泼皮!给我打!往死里打!出了事本少爷担着!”
李皓等人一看王岚无恙,但孙柔那惊吓的小模样和地上摔碎的碗碟,更是火上浇油。
“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兄弟们,上!”
李皓怒吼一声,第一个抡起手中的折凳就朝着刀疤脸砸去。
他虽是富家子弟,但平日里也没少打架斗殴,身手颇为了得。
那折凳带着风声呼啸而去,刀疤脸慌忙抬手格挡,却被砸得手臂发麻,连连后退。
张仕诚别看名字起得仕诚,动起手来却毫不含糊,一根门闩舞得虎虎生风,专门朝着下三路招呼。
嘴里还骂着:“狗娘养的东西!调戏小姑娘?动我们柔儿小妹?本少爷打断你的狗腿!”
赵扶风更是世袭武官,虽然算不上什么高手,但也从小习武,人狠话不多,直接撞翻一个想偷袭的混混,一拳一个混混,将他们打得哭爹喊娘!
其他纨绔子弟也是各显神通.
他们或许学问不行,但论起打架闹事,个个都是行家里手!
平日里憋着劲没处使,此刻正好发泄。
而那几个混混不过是欺软怕硬的地痞无赖,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平时吓唬吓唬老实摊贩还行,真对上这群有钱有势,下手还黑的纨绔少爷,顿时被打得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别打了!别打了!好汉饶命!”
“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各位小爷高抬贵手!”
混混们瘫倒在地,鼻青脸肿,连连求饶,模样凄惨无比。
王岚看着刚才还嚣张无比的混混们此刻如同烂泥,心中恶气总算出了大半。
她走到被李皓揍得蜷缩在地上的刀疤脸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
“说!谁让你们来的?”王岚冷声道。
她可不傻,这伙人明显是冲着摊子来的,肯定有幕后指使。
刀疤脸咬紧牙关,嘴角流血,眼神闪烁,却梗着脖子道:“没……没人指使!就是看你们不顺眼!”
“嘿!还嘴硬!”
李皓气得又补了一脚,“看来是打得轻了!”
张仕诚拦住李皓,眯着眼睛蹲下身,盯着刀疤脸。
“看我们不顺眼?我们这摊子刚支起来不到半天,是刨你家祖坟了还是抢你媳妇了?你蒙谁呢!”
“我再问你一次,谁让你们来的?”
刀疤脸感受到张仕诚目光中的寒意,浑身一颤。
但想到自己收下的银子,还是把心一横,闭上眼睛装死:“要打要杀随便!老子什么都不知道!”
“妈的!”
王岚气得直跺脚,“把他们捆了!送衙门!让县尊大人好好审审!我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
李皓等人应声上前,拿出平日里胡闹时捆人的手段,将几个瘫软的混混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孙柔这时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看着被打得不成人形的混混和怒气未消的王岚等人,轻轻拉了拉王岚的袖子。
“岚哥哥,算了,我们人没事就好……摊子,摊子收拾一下还能用。”
王岚看着孙柔还有些苍白的脸,心疼不已。
“柔儿别怕,这事没完!”
王岚安抚地拍拍孙柔的手,转头对李皓等人道,“今天多谢兄弟们了!这情分我记下了!先把这几个杂碎弄走,看着碍眼!”
李皓咧嘴一笑:“老大你这说的什么话,动你和柔儿妹妹,就是动我们全体!哥几个,把人拖走!送官!”
一群纨绔们拖着死狗般的混混们,骂骂咧咧地朝着县衙方向而去。
……
郊外,隐居小院的书房里,谢起也正细细品着一碗冰沙。
晶莹的碎冰上淋着琥珀色的蜂蜜,间或点缀几粒枸杞红,煞是好看。
他舀一勺送入口中,凉意顷刻席卷舌尖,驱尽午后燥热。谢起满足地眯起眼,轻叹一声。
“冰甜消暑,口舌生津,此物只应天上有啊。”
他咂咂嘴,眼尾微微一挑,瞥向一旁静立的车夫李如松,声音压低,却藏不住那点戏谑:
“怎么,咱们王少爷又坐不住了?这回不逃学去疯玩,改行卖冰沙了?”
话虽如此,他脸上却寻不着半分责备。反倒觉得这书没白教——那小子逃归逃,还晓得托人送几碗冰沙来“孝敬”他。
李如松压着嘴角,强忍着笑意。
自己跟随大人这么多年,倒也还真是第一次见,大人也会对自己教过的弟子有感到头痛的时候。
“恐怕真是如此,要不差人告诉王志弘,让人把他抓回来继续补课?”
谢起又舀了一勺冰沙,笑的老不正经道:“罢了,你当王岚那点心思真能抓得回来?让她野去!再说了——”
他晃了晃手中见底的碗,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真抓回来,谁给咱们送冰沙?就他那记仇的性子,回来也是在这儿闹腾,还不如让他外边待着,咱们白赚几碗冰沙,岂不美哉?”
说着,他目光落回碗中那些细盐般的碎冰上,心下微动。这烈烈夏日,连他都舍不得多用冰块,那小子竟能弄出这么多,还摆起摊来……
“恐怕又是孙昀的主意吧?夏日制冰,他那脑袋,真不知是怎么长的。“
谢起将碗底的冰沙一饮而尽,看着空碗,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每每都能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惊人之举,若是……”
话头却忽然止住,谢起自顾自的笑笑,并未继续多说下去。
李如松适时开口道:“大…老爷,既然您这么看中昀哥儿这小子,为何不直接收他为弟子呢?”
谢起摇摇头:“时候未到。”
这话半真半假。
真处在于,他确觉火候尚浅,假处则是,他将另一半心绪藏于心底,未曾言明。
谢起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孙昀,犹如潜龙在渊,不应仅困于他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有朝一日,必定龙战于野!
尽管他曾是位极人臣的大乾左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世人皆以拜入他门下为荣,可他却隐隐觉得,将此子收归门下,非但不是提携,反倒可能折损了其天生的万千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