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一种……久违的、如同沉入温泉般的……暖意……包裹着叶晓晓的意识。
不再是蚀骨的冰寒，不再是焚身的灼痛，不再是撕裂灵魂的湮灭风暴。只有一种……温和的、如同春日阳光晒透骨髓的……舒适感。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有些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温润的水雾。映入眼帘的，是洞窟顶部凹凸不平的、泛着淡淡橙红色光晕的岩石。柔和的光芒并非来自火焰，而是身下玉台刻画的繁复符文散发出的稳定光晕——温玉暖阳阵。
她尝试着动了一下手指。
一股……极其强烈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
不仅仅是无力，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枯竭！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掏空，只剩下一个薄如蝉翼的空壳！
经脉之中空空荡荡，曾经奔腾如江河的灵力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微弱的气感都难以捕捉。
丹田位置，那颗曾经散发着幽蓝光芒、蕴含寂灭本源的金丹……更是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只余下一片……冰冷、死寂、如同废墟般的……空虚！
练气……巅峰？
不。
那感觉……甚至比初入炼气时还要虚弱百倍！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巨大的失落和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她猛地想要坐起！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干裂的唇间溢出。仅仅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全身的骨骼都仿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肌肉传来撕裂般的酸痛！尤其是胸口膻中穴附近，那里仿佛被挖空了一块，留下一个冰冷的、散发着微弱吸力的空洞感！
而丹田深处，那片死寂的废墟中，一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冰冷死寂……如同沉睡的凶兽……依旧盘踞着！虽然暂时蛰伏，却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胁！
她失败了？
力量……全没了？
连金丹都……
“你醒了？！”
一个带着惊喜、又夹杂着浓浓疲惫的少年声音在身旁响起。
叶晓晓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声音来源。
是云燃。
他坐在离玉台不远的一个兽皮蒲团上，怀里依旧抱着那柄“焚煞”古剑。
少年俊朗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憔悴，眼窝深陷，暗金色的竖瞳中布满了血丝，嘴唇也有些干裂。
他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透出血迹。显然，之前的精血损耗和心力透支，让他也元气大伤。
看到叶晓晓醒来，他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连忙站起身，却又因为动作过猛牵动了伤势，微微踉跄了一下。他快步走到玉台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感觉怎么样？别乱动！峰主说你伤得太重，根基……根基受损严重，需要静养很久很久……”
叶晓晓冰蓝的眸子看着他，眼神有些茫然，随即又变得空洞。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发出嘶哑的气音。
“水……” 云燃立刻会意，连忙从旁边拿起一个温润的玉碗，里面盛着半碗散发着淡淡清香、色泽如同琥珀般的粘稠液体。
他小心翼翼地用玉勺舀起一点，凑到叶晓晓唇边。“这是‘地脉玉髓精华’，峰主吩咐每日一滴，温养经脉的。你慢慢喝，别呛着。”
温润、带着一丝甘甜和大地厚重气息的液体滑入喉咙。一股极其温和、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暖流瞬间扩散开来，如同最温柔的春雨，滋润着她干涸枯裂的经脉内壁。
虽然无法立刻修复那些如同蛛网般密布的裂痕，却带来了一种久旱逢甘霖般的舒适感，极大地缓解了喉咙的干涩和身体的极度虚弱。
她贪婪地吞咽着，虽然每次吞咽都牵动着胸口的剧痛，但这点痛苦在之前的炼狱折磨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喝下半碗玉髓精华，叶晓晓感觉恢复了一丝力气，至少能勉强发出声音了。
“我……睡了……多久？”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微弱，如同蚊蚋。
“三天三夜了。” 云燃松了口气，将玉碗放到一旁，“峰主说你命悬一线，全靠……全靠那点虚灵命火撑着。现在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他重复着，语气中带着后怕。
叶晓晓沉默了片刻。冰蓝的眸子缓缓转动，看向悬浮在自己身侧的那柄……变得有些陌生的古剑。
寒螭古剑。
剑身不再是纯粹的幽蓝。一层薄薄的、如同初雪般的白霜覆盖其上，霜层之下，隐隐透出丝丝缕缕、如同熔岩脉络般的暗金色纹路！
剑格处那枚冰魄宝石，光芒更加深邃内敛，仿佛将万载寒渊都浓缩其中。
它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一种……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沉寂、却又隐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厚重与……守护感？
它……似乎……也不同了。
叶晓晓尝试着，极其微弱地……调动了一下意念。
嗡~
寒螭古剑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晶碰撞般的嗡鸣。剑身微不可查地靠近了她一些，那层覆盖的白霜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丝，散发出更加柔和的寒气，替她驱散着空气中本就不多的燥热。
一股熟悉的、冰冷的守护意志传递而来，比以往更加清晰、更加……亲近？
它……还在。
而且……似乎……更强了？或者说……更完整了？
一丝微弱的暖流，在她冰冷的心湖深处悄然划过。
“峰主……说……” 云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带着一丝犹豫和小心翼翼，“你的金丹……碎了。道基……也几乎毁了。现在的修为……可能……可能只有练气巅峰……而且非常非常虚弱。但是……”
他连忙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和鼓励，“峰主还说，虚灵命火未熄，便是逆天改命的火种！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们赤麟峰的地脉玉髓和暖阳阵，一定能帮你慢慢恢复的！”
炼气巅峰……
叶晓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巨大的失落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
从金丹三层跌落尘埃，这种落差，比从未拥有过更加痛苦。
她仿佛能看到南霜月燃尽神魂时眼中的期盼，看到玄女姐姐星辉消散前的疲惫……而自己，却变成了一个连走路都困难的废人……
滋……滋啦……
就在这时！
一个极其极其微弱、带着金属摩擦质感、仿佛生锈齿轮艰难转动的意念波动，极其艰难地在她识海深处……响了起来！
……大爷……我……%@&……能量……%@&……严重……不足……%@&……核心……%@&……熔炉……%@&……急需……%@&……燃料……%@&……玄……冥……%@&……寒……髓……%@&……
是心源剑炉！！！
沉寂了不知多久的心源剑炉，在她苏醒、意识重新活跃的瞬间，竟然……极其艰难地……发出了……断断续续的……“求救”信号？！它炉体核心的灵火……似乎……真的快要彻底熄灭了！连意念都变得如此破碎不堪！
玄冥寒髓！
叶晓晓猛地睁开眼！冰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虽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力量没了，可以再练！
境界跌了，可以重修！
但心源剑炉……是她体内唯一可能修复道基、重塑力量的关键！它若彻底熄灭……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云燃……” 叶晓晓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玄冥寒髓……是什么？哪里……能找到？”
云燃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敬佩？他没想到叶晓晓刚醒来，在得知自己修为尽废后，第一件事问的竟然是这个！
“玄冥寒髓……” 云燃沉吟了一下，组织着语言，“那是……一种只存在于极阴极寒之地的天地奇珍！是玄冥寒气凝聚亿万年，在特定地脉节点上，才有可能凝结出的……寒髓精华！它蕴含最精纯的玄冥本源，是修炼冰寒属性功法的无上至宝！极其罕见！我们赤麟峰主修离火，对此物了解不多，但峰中典籍记载，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是……‘北冥寒渊’的深处！或者……某些上古遗留的、被玄冥寒气彻底侵蚀的秘境核心。”
北冥寒渊……
叶晓晓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她知道，那必然是比寒渊玄境更加凶险的绝地。以她现在的状态，去了就是送死。
“还有……别的……地方吗？” 她艰难地问道。
云燃摇了摇头：“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不过峰主见多识广，或许……” 他话音未落。
“北冥寒渊……是已知最有可能之处。” 一个低沉、带着熔岩般质感的声音在洞口响起。
炎煌峰主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暗金熔岩甲胄，熔金火焰般的瞳孔扫过苏醒的叶晓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显然，他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玄冥寒髓，乃天地至寒之精粹，非大机缘、大气运、大毅力者不可得。”
炎煌的声音如同滚动的巨石，“以你如今之状态，莫说北冥寒渊，便是这雪谷之外的风雪，都足以致命。”
他走到玉台前，熔金的目光落在叶晓晓苍白却带着一丝倔强的脸上。
“当务之急，是固本培元，恢复行动之力。地脉玉髓可温养你残躯，暖阳阵可维系生机。至于玄冥寒髓……”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身侧覆盖着霜纹金芒的寒螭古剑，“或许……它……能给你指引。”
炎煌的目光最后落在叶晓晓那双冰蓝的眸子上，那里面虽然充满了虚弱和茫然，但深处……却依旧燃烧着一点……不肯熄灭的火焰。
“活着。” 炎煌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活下去。恢复力气。然后……再去想……如何拿回你失去的东西。”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岩洞。
叶晓晓躺在温暖的玉台上，冰蓝的眸子望着洞顶柔和的光晕。
活着。
恢复力气。
然后……
拿回失去的东西。
包括……唤醒心源剑炉的……玄冥寒髓！
包括……那被寒源占据的……力量！
包括……为师尊……归来的希望！
路……还很长。
起点……低到了尘埃。
但……
她……还活着！
寒螭……还在！
心源剑炉……还在呼唤！
希望……就还在！
她缓缓地……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不再有绝望的泪水。
只有……
在温暖的滋养中……
在微弱的炼气灵力……
在寒螭冰冷的守护下……
一点一点……
积攒着……
重新站起来的……
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