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赢了，沈哲瀚和他的爪牙们锒铛入狱，媒体的聚光灯在长赢总部大楼前闪耀了足足半个月后，终于渐渐移开。办公室里，那股持续了数年、如同实质般紧绷的空气，似乎第一次真正松弛下来。连苏晚晴眼角眉梢都带着卸下千斤重担后的轻快，更不用说下面那些员工，茶水间里的笑声都大了不少。
一种“大仇得报，可以歇歇了”的氛围，在公司里悄然弥漫。
程长赢站在顶楼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片他重生归来后奋力搏杀的城市。夕阳给鳞次栉比的楼宇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他理解这种松懈，甚至有些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商业世界的残酷在于，它从不会给你太多喘息的时间。一个敌人的倒下，往往意味着战场的转移，甚至是更多潜在对手的觊觎。
“程总，法院那边关于沈哲瀚及其关联方资产司法拍卖的详细清单和日程，已经发过来了。”钱明的声音从内线电话里传来，带着一丝处理日常事务的平静，仿佛那厚达数百页的清单，只是又一份普通的商业文件。
“拿到会议室，所有人，十分钟后开会。”程长赢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波澜。
十分钟后，核心团队齐聚。巨大的投影屏幕上，罗列着即将被拍卖的资产：星海地产的核心股权包、多处位置绝佳的未开发地块、几家控股子公司的全部权益、沈哲瀚个人名下遍布全球的豪宅、游艇、古董、艺术品……琳琅满目，触目惊心。这些，是沈哲瀚和“衔尾蛇”多年巧取豪夺、贪婪吮吸的罪证，如今，它们将成为滋养胜利者的养料。
“各位，”程长赢开口，打破了会议室的寂静，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仗打完了，庆功酒也喝过了。现在，是时候打扫战场，把属于我们的战利品，合规、合法、且有利可图地拿回来。”
他拿起激光笔，红点落在星海地产的股权包上。“星海，是我们的老对手，也是老熟人了。它的资产质量、债务情况、潜在风险，我们最清楚。钱总，组建一个专门的资产处置小组，法务、财务、评估，全部要最顶尖的人。我们的目标不是全盘通吃，而是精准出击。”
钱明立刻点头：“明白，程总。星海的核心资产，尤其是他们手里握着的那几块压箱底的一线地块，还有他们总部那栋大楼，位置和品质都极佳，我们必须拿下。这能极大补充我们的优质土地储备，形成战略协同。”
“没错。”程长赢点头，“但要记住，我们不是去当冤大头，也不是去炫耀财力的。拍卖场如战场，情绪是最大的敌人。设定好心理价位，超出哪怕一块钱，立刻放弃。我们要的是利益，不是意气。”
苏晚晴补充道：“舆论也要注意。我们现在是胜利者，姿态要做足。参与竞拍是为了‘稳定市场、盘活不良资产、保障债权人利益’，这话术要让公关部准备好。避免给人留下‘趁火打劫’、‘垄断市场’的印象。”
“晚晴考虑得周到。”程长赢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话锋一转，“但是，我们也要清醒地认识到，盯着这块肥肉的，绝不止我们一家。沈哲瀚倒台，空出来的市场，就是狼群眼中的鲜肉。这次拍卖，也是我们观察潜在新对手的绝佳机会。”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另外，通知陈墨，让他调取所有报名参与竞拍者的背景资料，尤其是那些陌生的、境外注册的基金和投资公司。‘衔尾蛇’虽然垮了，但它的触角未必彻底斩断，或者，可能有新的‘秃鹫’嗅着味道来了。我要知道，是谁在和我们坐在同一张牌桌上。”
命令一条条下达，长赢这架庞大的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只是这次的“战争”，从明刀明枪的搏杀，转向了没有硝烟的资本与心智的较量。
接下来的几周，资产处置小组的工作成了公司的重心。大量的数据分析、现场勘验、价值评估、风险排查……程长赢事无巨细，亲自过问关键节点的报告。他凭借着前世对星海资产和未来城市发展的模糊记忆，几次精准地修正了团队过于保守或激进的估值模型。
“程总，这块滨江地块，评估团队认为周边配套尚未成熟，存在一定风险，建议我们谨慎出价。”钱明拿着一份报告，有些犹豫。
程长赢看着那块地的卫星图，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前世那里几年后崛起的国际金融区轮廓。“不，这块地，志在必得。风险评估可以再做，但出价底线，上调百分之二十。”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类似的场景发生了不止一次。团队成员私下里议论，程总觉得程总仿佛有一双能看透未来的眼睛，总能在一片迷雾中抓住最核心的价值点。
拍卖日终于到来。
地点设在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最大的拍卖厅。场内座无虚席，长枪短炮的媒体，西装革履的竞拍者，空气中弥漫着金钱和欲望的味道。程长赢没有亲临现场，他和苏晚晴、钱明等人坐在总部的指挥中心，通过加密线路实时观看。
前几项资产的竞拍波澜不惊，长赢按照计划，以合理的价格拿下了几个优质物业和一块小型地块。气氛在“星海地产总部大楼”标的物出现时，陡然紧张起来。
这栋位于城市黄金地段、设计前卫的甲级写字楼，是星海昔日辉煌的象征，也是沈哲瀚个人审美和野心的体现。起拍价报出，竞拍立刻进入白热化。几家实力雄厚的本地房企和外资基金轮番举牌，价格节节攀升。
“程总，已经超出我们预设的最高心理价位百分之五了。”钱明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额头微微见汗。
程长赢盯着画面中那几个仍在积极应价的陌生面孔，沉声道：“再跟三轮。注意三号牌和七号牌，陈墨那边还没查到他们的最终背景吗？”
“三号牌是东南亚某家族基金，表面看没问题。七号牌……注册地在开曼，层层穿透后，实际控制人很模糊，资金流向复杂。”陈墨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模糊？”程长赢眉头微蹙。就在这时，价格又被七号牌推高了一个台阶，现场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这个价格，已经接近市场的峰值，利润空间被压缩得很薄。
“放弃。”程长赢果断下令，“这栋楼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价值，没必要为了一口气，当这个冤大头。”
最终，星海总部大楼被那家神秘的七号竞拍者以天价收入囊中。场内响起礼节性的掌声，但不少人都向那个方向投去探究的目光。
短暂的休息后，迎来了今天的重头戏——那个被程长赢特别看好的滨江地块。
竞拍同样激烈，但这一次，程长赢的态度异常坚决。价格一路飙升，再次突破了团队预设的底线。之前拿下总部大楼的七号竞拍者，也再次加入了战团，与长赢形成了胶着的拉锯战。
“程总，价格太高了！算上后续开发成本，几乎无利可图！”钱明的声音带着焦急。
苏晚晴也看向程长赢，眼神里带着询问。
程长赢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代表七号竞拍者的模糊身影，脑海中飞速运转。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纯粹的商业竞争？还是……有意针对？
“继续。”程长赢的声音冰冷，“在原最高心理价位基础上，再上浮百分之十。这是我的最终授权。钱明，举牌！”
命令通过耳机传达到现场的长赢代表。当新的报价牌举起时，现场再次哗然。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几乎所有理性开发商的评估模型。
七号竞拍者似乎也犹豫了，在拍卖师第二次询问时，终于没有再举牌。
“成交！”
槌声落定。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脸上并没有太多喜悦，反而带着一丝后怕和疑惑。这块地拿下了，但代价不小。
“我们赢了。”苏晚晴轻声道。
程长赢点了点头，脸上却没什么笑容。他拿起内部电话，直接拨给陈墨：“重点查那个七号。我要知道，他最后放弃，是资金到了极限，还是……故意抬价，让我们付出超额代价？”
就在这时，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原本显示拍卖现场的画面突然轻微地扭曲了一下，虽然只有零点几秒，但没能逃过程长赢的眼睛。
几乎是同时，陈墨急促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程总！刚刚……拍卖师落槌确认我们成交的同一瞬间，我们的外围监控捕捉到一个极其微弱的、试图渗透进我们资产估值模型的试探性数据流！信号特征……和‘幽灵协议’崩溃前残留的某种自毁指令碎片……高度相似！”
程长赢的瞳孔猛地收缩，刚刚因为成功拿地而略微放松的心弦，瞬间再次绷紧，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幽灵协议”的残留？不是已经随着“衔尾蛇”的覆灭而消失了吗？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屏幕前，看着画面中那个已经空无一人的七号竞拍者座位，眼神锐利如刀。
难道……那条被斩断的毒蛇，留下的不止是尸体，还有……一颗随时可能孵化的……蛇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