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繁走到庭院里，四下没看到赵千柔。
“赵千柔？赵千柔？赵~千~柔~~”
顾繁呼喊着，没人回应，于是360°张望。
终于，视线定格。
赵千柔正站在侧院小阁楼的阳台上，两手撑着护栏，悠哉地不知道看了顾繁多久。
两人视线交汇。
顾繁仰着头，“你怎么不理我？”
“少爷能有什么事情需要我？”
赵千柔的话很轻。
离得远，顾繁勉强听清楚。
“你先下来。”
他朝赵千柔招招手。
赵千柔看见顾繁的动作，沉默半秒，随即翻过围栏。
“哎！？”
顾繁一惊，下意识跑上前的时候，赵千柔已经一个标准姿势稳稳落地。
“你疯啦！那不是有楼梯吗，我又不着急。”顾繁指着阁楼外层的旋转楼梯。
虽然偏院的小阁楼不高，但顾繁也担心赵千柔一个失误在大过年的摔断腿。
“我急，想快点下来。”
赵千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因为天气冷，平时一身工装的赵千柔，现在穿着顾家保镖公司发放的黑色羽绒冲锋衣，内胆是市面稀有填充物，不仅循环锁温、回弹高，还防水防风防静电，搭配黑色护目镜，大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以后在没有危险的时候，不要制造危险。”
顾繁发号施令般简明概要，又说道：“走吧，一起吃饺子。”
赵千柔微怔，而后摇头，“吃过，不饿。”
“大年三十了，要吃饺子。”顾繁强调着，“是我爸让我来叫你的，今天给你放假了。”
他知道赵千柔吃了什么，不过就是公司发的能量棒、坚果之类的，用于在外面补充能量。
然而赵千柔还是摇头，“少爷可以盛一碗给我，我就在外面吃。”
“为什么非要在外面吃？”
“我只是保镖，不能因为保护的对象是少爷而有特权。”
“你这个保镖都休假了，现在我不是你要保护的少爷。”顾繁说。
“那是什么？”
赵千柔黑色护目镜下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期待。
“嗯......亲朋吧？毕竟赵大娘都被我们家当做是自家人了。”顾繁道。
虽然赵大娘时常健忘，但在顾家就像在自己家似的，一直被关照着，赵千柔这些年也把他保护的很好，是很称职的保镖，完全算是顾繁最熟悉的人之一。
“............”
赵千柔沉默，思绪混乱。
或许是因为近些年来顾繁的人身安全没有被威胁到，她虽然每天跟着顾繁，但终究是没有任何作用，以至于她的心思开始往奇怪的方向飘。
要是换做以前，她每天都要打起精神地保护顾繁上下学，以防顾繁再被顾氏的对家绑架。
“你不高兴吗？”
顾繁见赵千柔连拒绝的话都不说了，总觉得有些奇怪。
“你是在生我的气吗？”他之前就察觉到赵千柔有些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说。”
“你明明是我的保镖，但我却让你保护了宋之余。你是因为这件事不满吗？”顾繁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件事。
赵千柔是顾氏保镖公司中最年轻的一批，天赋高，体能好，堪称顾氏保镖公司的门面，如果脾性上也万分温顺的话，顾繁倒还觉得不可能，世上哪有完美的人。
“我只是少爷的保镖，不会生少爷的气。”赵千柔说。
“那是你保护宋之余的时候和她闹别扭了？”顾繁又觉得不应该。
赵千柔摇头，“她是少爷的小妹，我也不会生她的气。”
“那你到底因为什么不高兴？”
“因为......”
赵千柔沉默片刻，故作轻松道：
“因为有吃很多坏坚果，是馊掉的，好酸好酸诶。”
“！”
顾繁一惊，神情严肃，“公司发的坚果是坏掉的？是过期了吗？什么时候吃到的？你有听到其他同事说他们的补给是坏掉的吗？”
保镖公司给保镖发放的食物如果是坏掉的，那就是很严重的事情，个别的出现问题还来得及，要是早就出现问题，公司其他保镖也没有说出来的话，那问题就更大了。
他要上报父皇。
“............”
赵千柔护目镜下的眼睛转了转，解释道：“没有过期，其他同事也讲过，大概是我自己没有把坚果放好。”
“这样吗？如果公司还有其他补给的味道不对，你要及时告诉我。”顾繁嘱咐道。
“我知道。”
赵千柔心中纳闷，自己怎么就被顾繁扯到公司补给上了？
她看着顾繁，护目镜替她藏起眼尾淡淡的笑意。
还真是呆萌的让人没办法......
“走吧，待会儿放烟花的时候你可以适当的保护我一下，现在就当做是家庭聚餐，一起吃饺子。”顾繁语气认真。
小时候他被顾承晔炸过，顾承晔是故意的，会把一个小炮扔到他脚边，然后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掉。
“收到——顾繁？”
赵千柔妥协，试探着叫了顾繁的名字。
她没有不高兴，她只是怕。
怕顾繁某天真的不再需要她......
两人走进房子里，屋内几人已经吃上了，赵大娘也在，还有几个留在顾家的佣人单独一桌吃着。
“让你叫小柔吃饺子，怎么磨磨蹭蹭的？小柔，快坐下吃，待会儿都凉了。”
顾承晔催促着两人。
“二哥，给你。”
宋之余见顾繁回来，迫不及待地夹了一个饺子，悄悄放在顾繁面前的小碗里。
“好。”
顾繁想都没想就一口炫了。
嚼了嚼，他一愣，唇齿间有甜甜的葡萄果香，是手工糖果，淡淡的甜味，很清香，和饺子馅放在一起并不违和，还挺好吃。
“吃到有糖的了...”顾繁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
小时候他撑破肚皮都吃不到带硬币的饺子，没想到这次居然能吃到带糖的。
“这么快就吃到了？简单要走运了啊。”顾恒宗笑着。
吃到带硬币的寓意新的一年会发财，吃到带糖的寓意新的一年甜甜蜜蜜、好运连连。
“二哥再吃一个。”
宋之余又给顾繁夹了一个。
顾繁夹起饺子，注意到了上面捏的褶，似乎比其他的饺子多了些......
吃后，果然，又是一个有糖的，这次是蓝莓味的。
他看向宋之余，唇齿间淡淡的甜似乎恍然消失，只剩视线拉扯出的甜丝，落进心底，蔓延。
宋之余看着他笑，活脱脱一个等待夸奖的妹宝。
怎么回事......
一向迟钝的顾繁，在人多的场合明显感觉到宋之余的示好。
妹妹......
原本就是这样可爱的吗......
饭桌上的其余人显然也看出了什么，顾言若尤为敏锐。
毕竟宋之余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顾繁的时候，闪着光似的，旁若无人。
一顿饭结束后，一家人一起收拾了一下餐桌，权当做是饭后消食，人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顾繁先把顾恒宗送到了一楼的卧房里。
上了年纪的身体不能睡太晚，再加上他们待会要放烟花和鞭炮，容易吵到顾恒宗。
房间有落地窗，隔音好，顾恒宗既可以看到他们，也可以欣赏烟花。
“行了，你们快去玩吧，我在这儿看一会就歇下了。”顾恒宗说。
“好。爷爷您早点休息，明早我陪您出去看看热闹。”
顾繁让两个佣人留下陪着顾恒宗后，这才走了出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太过于高兴了，又或许是他心理出现问题后，每当过年，他表现得轻松愉快，心底却总是觉得隐隐不安。
明明是一年当中最高兴的日子，可越开心，他越觉得时间在这几天好像流逝得格外快，以至于顾恒宗在他眼里的每一处苍老都被放大。
现在的顾承晔也已经不乐于放鞭炮了，只是拿了些小型地面呲花，点上之后站到远处拍照录视频，略显笨拙地点击屏幕聚焦，越来越像老人了。
宋之余和顾言若热衷于小呲花，两个人一手拿一个，还分给了顾繁一个。
“赵千柔，你要玩吗？”
顾繁回过神，拿着小呲花，注意到赵千柔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再一次感觉赵千柔这家伙也是个‘老年人’。
最年轻的‘老年人’。
“很幼稚的。”赵千柔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