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黑色孤峰山脚的阴影,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沙海的灼热与喧嚣瞬间被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与死寂。空气凝滞,带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和某种陈年腐土混合的怪味。光线昏暗,唯有孤峰漆黑的岩体本身,在微弱天光下泛着幽冷的微光。
刘臻收敛全身气息,将感官提升至极限。背后共鸣母石传来的温热感是这片阴冷中唯一的慰藉,也为他指明了方向,那股能量涡旋点,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岩壁之下。
脚下是松软的黑色砂砾,踩上去悄无声息。他沿着陡峭的山脊潜行,避开之前“蛇瞳”小队活动过的区域,很快便来到母石感应最强烈的地方。
那是一个被几块崩塌的黑色巨岩半掩着的洞口,仅容一人弯腰进入。洞口幽深,向内倾斜,深不见底,一股股阴寒的气流从洞内涌出,带着更浓郁的腐朽气息。洞壁并非天然岩石,而是某种人工修凿的痕迹,虽然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但规整的棱角依稀可辨。
就是这里了!刘臻心中笃定。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运转烙印之力护住周身,一手紧握“山魄刃”,另一手轻轻按在背后包裹的母石上,汲取着那份沉稳的力量,然后毫不犹豫地矮身钻入了洞口。
洞内是一条向下的、人工开凿的甬道,坡度很陡。光线几乎完全消失,唯有母石散发出的柔和光晕,勉强照亮脚下尺许之地。甬道四壁光滑,刻满了早已无法辨认的壁画和符号,只能从残留的痕迹中感受到一股极其古老的沧桑感。
越往下走,阴寒之气越重,空气也愈发稀薄。但母石的感应却越来越清晰,那股能量涡旋的源头,就在下方深处。同时,刘臻也捕捉到了那丝微弱的、与母石同源却性质迥异的能量波动,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烛火,指引着方向。
下行约数十丈,甬道终于到了尽头,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
石窟广阔无比,母石的光晕竟无法照到边际,只能看到近处的情景。脚下是平整的石板地面,布满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味道,但奇怪的是,并无憋闷之感,似乎有隐秘的通风口。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矗立在石窟中央的一座巨大石像。
那石像高达三丈,通体由与孤峰同质的黑色岩石雕成,历经无数岁月,依旧保存得相当完整。石像的形态并非人形,而是一种匍匐于地、似狮似龟的奇异巨兽,头颅高昂,面目狰狞,张开的巨口中,隐约可见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巨兽的背甲上,刻满了复杂无比的星辰轨迹和几何图案,与刘臻在总部禁库、“源初之眼”遗迹乃至父亲笔记中见过的某些古老阵法图谱,有异曲同工之妙。
能量涡旋的源头,正是这座石像。那股奇异的能量波动,也从石像内部隐隐传出。
刘臻谨慎地靠近,母石的光晕照亮了石像基座。基座上刻着几行古老的文字,并非赤魈族或沙之民的文字,而是另一种更加晦涩、却让刘臻心跳加速的字体,这与父亲那本核心笔记中用于记录最关键推测的密文,极为相似。
他强压激动,仔细辨认。得益于对父亲笔记的深入研究,他连蒙带猜,勉强读懂了基座文字的大意:
“镇守地脉之眼,平衡生息之流。非持‘钥’者,不得窥其秘。双星交汇之心,方启亘古之门。”
“钥”?“双星交汇”?“亘古之门”?
刘臻立刻明白,这石像是一处关键的机关或封印,需要特定的“钥匙”和条件才能开启。而“钥”,很可能就是指共鸣母石这类“源石”,至于“双星交汇”,或许是指需要两块“源石”产生共鸣?
他尝试将手按在石像冰冷的基座上,同时将意念集中在背后的母石上,引导其能量缓缓接触石像。
嗡!
石像微微震动了一下,表面的灰尘簌簌落下。巨兽空洞的眼窝中,似乎有微光一闪而逝。但那扇“门”(巨兽之口)并未开启,石像很快又恢复了沉寂。同时,基座上的文字旁,悄然浮现出几个更小的、由光点构成的符号,那是一个简易的星图,标注着两个特别明亮的点,以及一条连接它们的、穿过某个特定星座中心的虚线。
“双星交汇之心。”刘臻凝视着星图,心中若有所思。这似乎是在提示开启的具体方位或时机。但他手头只有一块“生”之石,另一块“息”之石不知所踪,如何实现“双星交汇”?
他绕着石像仔细勘察,发现巨兽匍匐的前爪下,似乎压着什么东西。他费力地清理开厚厚的积尘,露出了一块镶嵌在地板中的、颜色略浅的石板。石板上刻着一幅更加精细的壁画,描绘的正是沙之民(从其服饰和祭祀场景判断)在一座祭坛前举行盛大仪式,祭坛上供奉着三块散发光芒的石头,而天空中,有两颗星辰异常明亮,星光垂直落下,注入祭坛中心。
壁画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星辉指引,心石共鸣,血脉为引,契约方成。”
“血脉为引?”刘臻眉头紧锁。这意味着,除了源石和星象条件,可能还需要特定的血脉才能开启?是沙之民后裔(赤魈族)的血脉?还是守望者血脉?
信息支离破碎,谜题层层嵌套。刘臻感到一阵头疼。但他确信,这座石像守护的,必定是与“息之石”或更深层秘密相关的关键所在。“蛇瞳”小队在此勘探,目标很可能也是它。
必须尽快解开谜题。此地不宜久留,谁也不知道“蛇瞳”的援兵何时会到。
他盘膝坐在石像前,将心神完全沉静下来,一边借助母石的能量恢复刚才战斗的消耗,一边全力推演。
“双星交汇”根据基座星图和壁画提示,这应该是一个特定的天象。他回想这一路走来观察的星空,结合季节和方位,试图推算下一次符合“双星交汇于心宿”(星图所示星座)的天象会在何时出现。这需要极高的星象知识和推算能力,幸好父亲笔记中对此颇有涉猎,刘臻自己也下过苦功。
时间一点点流逝。石窟内死寂无声,只有刘臻均匀的呼吸和母石微弱的光晕。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按照推算,下次符合条件的‘双星交汇’,就在七日之后的子夜时分。”
时间紧迫!但总算有了明确的目标。
接下来是“钥”和“血脉”。他拥有“生之石”(钥之一),但“息之石”尚无踪影。至于血脉他尝试刺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石像基座上。鲜血滴落,并未引发任何反应,很快渗入石缝消失。
“不是守望者血脉,看来,可能需要赤魈族的血脉。”刘臻沉吟。这有些麻烦,但并非无解。赤魈族现在是盟友,或许可以请他们协助。
当务之急,是在七日内,尽可能找到关于“息之石”下落的线索,并确保届时能在此地完成仪式。
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石像本身,尤其是那微弱的同源能量波动上。他闭上眼,将感知提升到极致,细细体会。那波动并非来自石像内部深处,而是更像附着在石像表面,或者说,是曾经接触过石像的某种东西残留的气息。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这石像曾经接触过“息之石”?或者,有携带“息之石”的人曾在此活动,留下了能量印记?
他立刻起身,以石像为中心,仔细搜寻整个石窟的地面和墙壁,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终于,在距离石像不远处的一个角落,他在厚厚的灰尘下,发现了一小片不同于周围黑色岩石的、颜色灰白、质地细腻的碎石片。捡起碎石片,入手微温,上面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却与石像感应同源的能量气息。
是了!这碎石片,很可能来自“息之石”或者其容器,有人曾带着它到过这里,或许也曾尝试开启石像,但可能因为条件不满足或遭遇变故而失败,留下了这碎片。
刘臻小心翼翼地将碎石片收好。这或许是追踪“息之石”的关键线索。
就在他准备进一步探查时,怀中的母石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示波动。不是来自石像,而是来自洞口方向。
有东西进来了,而且速度很快。
刘臻瞬间熄灭了母石的光晕(他已能初步控制),身形如电,悄无声息地滑到石像后方巨兽阴影中,屏息凝神。
哒、哒、哒。
轻微的、硬物敲击石板的声音从甬道方向传来,在寂静的石窟中格外清晰。不是人类的脚步声,更像是某种节肢动物爬行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一股淡淡的、与沙漠巨噬虫相似的腥气,却更加阴冷污浊。
刘臻的心沉了下去。这黑魔域的凶险,果然不止于表面。真正的威胁,或许一直潜藏在这黑暗的地下深处。他握紧了刀柄,准备迎接未知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