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1日，晴天。
许渊打了辆出租车来到影视城南门附近的一栋写字楼前，手机显示9:10。
许渊下车后，对着写字楼玻璃的反光整了整西装领口，又拨弄了下额前的碎发。此时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经过街道，空气中飘着煎饼果子的香气。
许渊按照地址，来到了李丰州给的地址——【墨刻光影】——楚洛琴的公司。
【墨刻光影】的LoGo在阳光下泛着哑光质感。推开旋转门，冷气混着淡淡的雪松香氛扑面而来。
“先生您好，请问您找谁？”前台小姐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女孩妆容精致，胸牌上写着“周雅”。
“许渊，和楚洛琴小姐约的九点半。”许渊递上名片，目光立刻被大厅右侧整面墙的巨幅照片吸引——楚洛琴一袭红裙站在沙漠中，飞扬的发丝间眼神锐利如刀。“还挺自恋的！”许渊内心吐槽。
“许先生请稍等。”周雅翻了翻一个本子，然后抬起头对许渊微笑道：“请跟我进来。”
许渊跟随周雅来到一个办公室前，推开磨砂玻璃门，许渊第一眼就注意到坐在沙发主位的楚洛琴。她穿着米色西装外套，黑发扎成干练的马尾，正低头翻阅文件。听到开门声，她抬头露出职业化的微笑：“许先生，久仰。”
许渊刚要回应，突然发现办公室里还坐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
“这位是我们的导演马志明。”楚洛琴介绍道，语气明显冷淡了几分。
马志明瞥了许渊一眼，连握手的意思都没有，转头就对楚洛琴说道：“不是我倚老卖老，你父亲让我来帮你手，就是来帮你把关做审核的。你要拍这个什么短剧，不伦不类的，说难听一些，简直是丢你父亲的脸！”
楚洛琴微微一笑，拿起面前的剧本说道：“这个剧本的确很幼稚，也有些低俗化，我只是和您举个例子。要拍的话当然会让有能力的编剧来操刀制作，正好，我们合作的新编剧来了，你听听看他的意见。”
许渊愣在原地，楚洛琴示意他过去坐下，然后吩咐年轻女孩去泡壶茶过来。
“许先生，你知道短剧吧？就是花旗国非常流行的在短视频平台上播放的那种，这类剧集内容通常在1-5分钟内，节奏紧凑、剧情高能，非常符合当下用户的碎片化观看习惯。”楚洛琴问道。
许渊点点头答道：“略有耳闻。”心里却吐槽，前世短剧见得多了，倒是这个世界短剧却没有在大夏流行开来。
“我泱泱大夏，文娱产业发达，各种影视平台众多，各种优质影视剧目应接不暇，做长剧的竞争都非常大，何况是市场空间非常小的短剧。”马志明插话道。
楚洛琴看了马志明一眼，没有理他，继续对许渊说道：“我相信短剧在大夏还是有市场的，只是没有优秀的剧本。李叔给我看了你写的《守护你的光》原剧本，虽然是俗套的成长故事，但是写的非常有代入感。
尤其是各种时间插叙、分镜、服化道安排、拍摄顺序……剧本里都写的巨细无遗，就算是一个新人导演拿到你的剧本，相信都能够很快上手拍出一部优质剧集。”
许渊谦虚地点点头，说道：“楚总过奖了！”
马志明哼了一声，又插话道：“那是正常的长剧剧本！但是你看花旗国那些短剧，千篇一律都是哗众取宠，故意放大情绪，还有很多擦边的和在道德底线徘徊的内容，不停地靠‘反转’‘逆袭’来刺激观众，缺乏深度叙事，全部都是粗制滥造的垃圾！”
许渊内心又默默吐槽道：“这好像和上一世自己所处的世界反过来了。”
楚洛琴依旧没有理会马志明，自顾自地和许渊说道：“许先生有没有信心写一部短剧剧本试试水？”
“短剧剧本？”许渊若有所思。
马志明愤然道：“你这就是浪费时间，好好地拍正规剧集或者电影不行么？”
楚洛琴深呼吸一口，看了马志明一眼平淡地说道：“马叔，公司是我的，我会为我自己负责。你如果不想拍，我自己拍。”
马志明没想到楚洛琴会这么和自己说话，瞬间老脸一红，站起身来就摔门而去，办公室内只留下楚洛琴和许渊。
许渊看看门口，又看看楚洛琴，问道：“你……你故意的？”
楚洛琴眯了眯眼睛，笑着说道：“我演技这么差么？”
落地窗外，冬日的阳光斜斜地洒进办公室，在楚洛琴的办公桌上投下一片菱形的光斑。
“许先生为何觉得我是故意的？”楚洛琴突然开口，手指轻轻敲击着剧本封面。
许渊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茶是好茶，上等的龙井，但他此刻更在意的是茶杯底部那个精致的“墨刻”字样的LoGo——看来这位大小姐连茶具都要定制。
“楚总，我昨天看了你拍的几部短片。”许渊放下茶杯，瓷器与玻璃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继续说道：“虽然几部片子风格不同，但是里面都很明显地透露出一个主题：逃脱。”
楚洛琴的手微微一抖，然后笑了一声。
许渊继续说道：“所以我就在猜想，你之所以不在大夏读电影，跑到花旗国去读，会不会是想离开楚骁导演的光环。”
楚洛琴笑出声来，说道：“不愧是编剧，来，继续说。”
许渊白了一眼，淡淡说道：“我其实不是编剧，我是一个经纪人！好吧，这不重要，继续说我观察的结果。从这个办公室的装修风格，尤其是有你的巨幅画像、还有杯子下的小LoGo这些细节都可以看出，你是一个非常自我的人。
而刚刚那位马导演，应该是你父亲派来协助你的。但是你又不想被管制，所以从头到尾你都不搭理他，最终在我一个外人面前不给他留面子数落一顿，就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不过，我好奇的是，你是真的对短剧感兴趣，还是用短剧来做个挡箭牌？”
楚洛琴没说话，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盯着许渊看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没想到看穿一切的，居然是一个陌生人，这难道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
的确，到目前为止我的一生都在被我父亲各种安排。我好不容易在我高中毕业后能够摆脱这一切，到国外去读书。
我希望能在国外闯出一些名气，最好是能够拍摄属于自己的电影，慢慢靠作品说话。可是哪怕我通过努力拍电影短片入围一些电影奖项，我以为我将会拥有自己的名字，别人也只会说‘都是因为她是楚骁的女儿她才有了这一切’。
既然在国内还是在国外都会顶着‘楚骁的女儿’这么一个头衔，那我还是选择最优秀的市场，所以我选择了回国。”
许渊静静地听着楚洛琴娓娓道来，心中也在和系统盘算着什么。
“要想摆脱‘楚骁的女儿’这个头衔，我就只能自我创业，并且要赶紧拍出新的代表作，所以我成立了现在这个公司【墨刻光影】。
但是讽刺的是，我要成立公司，资金来源还是必须找我父亲帮忙。我和他签订了一个借款合同，资金500万，两年后连本带利归还，他唯一的条件就是把他的副导演马志明安排进我公司，工资由他自己承担。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对很多人来说，这是父亲的关照，是父爱的体现，然而对我而言，是我逃不开的压力和枷锁……”
许渊同情地看着楚洛琴，说道：“楚总，说实话我对你的经历和感受表示不理解但是尊重，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楚洛琴突然轻笑一声说道：“不理解但尊重？许先生知道吗，这是我二十年来听过最虚伪的客套话。每个听说我想摆脱父亲光环的人，最后都会说同一句话——‘你太不知足了’。我是用短剧当挡箭牌，对，我也知道很幼稚。我只是想气走马导演，让他不要干预我的创作。”
“那……如果我能写出很好的短剧剧本呢？”许渊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