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进展似乎颇为顺利。他成功地进一步分离出了几种之前未曾注意到的微量辅料,并对神经酰胺衍生物的修饰链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然而,随着研究的深入,龙天的眉头开始越皱越紧。
他遇到了一些无法用现有知识体系解释的现象。那些极性基团的识别机制,涉及到的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关于“意识波动”与“物质能量”相互转化的原理。
神经营养因子的合成路径,需要一种在低级文明看来近乎“元素嬗变”的催化环境。甚至,那种神经酰胺衍生物本身的骨架结构,其合成前提似乎就违背了他所知的几条基础有机化学定律……
(不对……这里不对……这个能量守恒的表述……)他盯着模拟屏幕上的一组数据,眼神中充满了困惑。(按照这个结构,它不可能稳定存在,除非……除非空间常数在微观层面是可变的?但这……)
一种冰冷的、令人无力的感觉,开始如同潮水般蔓延上他的心头。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他……不会!
看不懂!根本看不懂!
这不是努力和智慧能够弥补的差距。这就像是让一个还在使用石斧的原始部落智者,去理解如何制造一台光刻机。或许这个智者无比聪明,能够理解“刻画微小图案”这个概念,但他绝对无法理解硅晶圆、极紫外光、量子隧穿这些基础前提。
龙天所在的文明,连一级科技文明(能够完全利用母行星资源)的标准都未能完全达到。
而手中的这份药剂,是源自那个统一了全球、发展了二级文明、甚至能与跨星域敌人交战的“帝皇”时代,是真正的2.5级科技文明的产物!
而且还是最顶级的那一种!
这中间跨越的,不止是一级,是认知范式的根本性颠覆!是物理规则理解和应用层次的代差!
(所以……上一次的爆炸,根本不是偶然……)龙天感到一阵苦涩。(不是因为干扰,而是因为我根本就是在盲人摸象,用错误的公式去驱动一个完全不理解的系统,爆炸是必然结局。)
更悲惨的是,他没有说明书,没有文献资料,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前人经验。他就像被扔进了一个装满顶级机密保险箱的密室,却连最基本的锁孔结构和开锁原理都不知道。
但是——
(他可是龙天!)
一股极其强烈的、混合着“偏思”的发散性和“盲目”的固执,以及“癫狂”的不顾一切的劲头,猛地从他心底升起!
(没有说明书就自己摸索!没有文献资料就自己创造!)
(发明这玩意的人,一开始也什么都不会!既然别人能行,我为何不行?!)
“盲目”天赋开始疯狂运转,将“不可能”的念头强行压制,将“攻克它”的目标锁定为唯一真理!他不再去思考那令人绝望的文明代差,而是将全部心神,强行投入到对这完全陌生的知识体系的“硬啃”之中。
他开始了疯狂的试错。
用自己现有的、低等级文明的知识体系,去强行解释、拟合高阶文明的现象。在模拟系统中,他构建了成千上万个假设模型,尝试了无数种在他看来“合理”的合成路径和反应条件。
推演世界的时间,在这种近乎偏执的疯狂研究中,飞速流逝。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
龙天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眼睛布满了血丝,脸色因为精神的高度透支和体力的持续消耗而显得苍白憔悴。他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门外可能存在的威胁,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模拟推演之中。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管乳白色的药剂,和那无穷无尽的、如同天书般难以理解的数据与公式。
然而,进度却缓慢得令人绝望。他就像是在没有地图和指南针的情况下,在一片浩瀚无垠的知识迷宫中盲目冲撞。每一次自以为找到方向的尝试,最终都被证明是死胡同。那看似触手可及的答案,始终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名为“认知壁垒”的坚冰。
第三天。
龙天正试图用一个基于经典电磁理论改良的模型,去解释那种神经酰胺衍生物的特殊稳定性。他的大脑超负荷运转,意识几乎与模拟系统深度融合。
突然,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心悸!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紧接着,是大脑传来的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刺入了他的脑髓!
(呃……!)
他想要呼吸,却感觉肺部如同被水泥封住,无法汲取一丝氧气。视野迅速变得模糊、黑暗,耳边响起血液停止流动的、死寂的轰鸣。
他透支了。不仅仅是这具模拟身体的精力,更是他现实本体投射过来的精神意志。在连续的高强度、高压力推演,尤其是这种跨越认知层级的、绝望的攻坚下,他的心神,终于不堪重负。
“砰!”
推演世界中,龙天甚至没能发出一声闷哼,就直接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冰冷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眼睛兀自圆睁着,瞳孔中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对知识渴求的疯狂与……未能触及答案的深深不甘。
身体微微抽搐了两下,便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
【模拟推演异常终止。】
【推演结果:目标死亡。】
【原因:精神与意志严重透支,引发模拟体机能彻底衰竭(猝死)。】
【轮亡回录记录保存完毕。解析进度:17.3%。】
【推演效率进一步降低,下次利用率将降低至22%。】
现实中的龙天,猛地睁开眼睛,身体剧烈地一晃,扶住了墙壁才没有倒下。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如同被钻头搅动般疼痛,心脏狂跳不止,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张了张嘴,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第三次推演,他甚至没能等到外界的干扰,就倒在了自己发起的、对抗认知壁垒的绝望冲锋路上。
以最憋屈的方式——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