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顺颤颤巍巍地往前探了探身子，鼻尖几乎要碰到石板，越看心头越惊——
那些看着像“黄河”“泰山”的脉络虽有些模糊，可对应的地形轮廓与记忆中的舆图分毫不差，连海外的洲陆形状都栩栩如生，仿佛把整个天下都缩在了这口木箱里。
轩辕德忠在一旁看得偷笑，故意拉长了调子：
“高总领，您要是还想继续前行，尽管带着人去办差，本神子带着骑士团先把这些宝贝送回京，绝不耽搁您的大事！”
高宇顺猛地回过神，连忙摆手，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神子啊，可别曲解咱家的意思！”
他指了指石板，又指了指不远处的血玉珊瑚箱，声音都透着郑重，
“咱家啥时候说不回京了？
这般国之重宝，自然要尽快送回京城呈给圣主，耽误不得！”
有了高宇顺这番话，之前的争执彻底烟消云散，会议算得上圆满收场，所有人都达成了先回京的共识。
管他活僵跑到哪了？
莫卧儿人不是号称帝国吗？
兵力强盛，区区活僵总能抵挡一阵，且让他们先打着，等咱们把宝物送回京城再来收拾残局也不迟！
林有德将最终方案说与众人听，特意留出时间询问意见。
连最执拗的狂信徒都点头赞成：“确实该回去！
油罐里的燃料见了底，再不补充，战车怕是要困在半道上。”
至于这话里有几分是实情、几分是借坡下驴，根本没人细究。
最终一声令下：
“就照统领们商议的办！”
队伍很快分成两拨。
第一拨兵卒赶着装载多余卧榻、帐篷的战车先行，车轮碾过王城废墟的碎石路，朝着狼寨的方向进发，得先把这些物资卸下，才能空出车厢装宝物。
剩下的人则留在原地，先是在勃固王城的残垣间点起大火，干燥的木梁在火焰中噼啪作响，浓烟卷着火星冲上夜空，算是给这座废弃的都城画上句点。
随后众人在火场外围安营扎寨，守着堆积如山的宝物箱等待空车归来，只待车厢一空，便将所有珍宝仔细装箱固定，沿着独龙江一路向北，经云南返回京城。
夜色渐深，火堆旁的兵卒们已经开始畅想回京后的光景，连空气中都飘着几分归心似箭的急切。
他们本该循着活僵的踪迹一路向西追击，却终究为了宝物擅自改道回京。
这一转身，千里之外的莫卧儿帝国可就真要陷入水深火热了。
彼时的梆葛剌雨极三角洲，硝烟刚散，活僵队伍正借着残阳余晖修整。
七百多个双眼泛着微光的活僵围在一起，它们虽身形僵硬，喉咙里却不再只有嗬嗬嘶吼，竟能发出含混的音节——
这些活僵已初俱神智，智力约莫抵得上十岁少年。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何况是七百多个初具思维的活僵聚在一处，即便讨论的内容透着孩童般的幼稚，也远比凭本能扑杀的普通僵尸强上百倍。
这群有了神智的活僵，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号——
“灵族”。
至于到底灵不灵，眼下还说不清，至少先把族群的名分立了起来。
它们给其他尚未开智的活僵也分了类，统称作“灵仆”。
为了巩固这“神圣不可侵犯”的灵族统治，连血食分配都定了严苛规矩：
只有在战斗中表现出众的灵仆，才有资格享用新鲜血肉。
灵仆内部又按人兽分了等级：
人变的僵尸是“仆”，兽变的僵尸是“奴”；
兽奴里，猛虎豺狼这般猛兽僵尸算“强奴”，兔鼠之类小兽僵尸则是“从奴”。
连后续的战斗章程都被它们琢磨出了个大概：
攻城时让强奴带头冲击，从奴打散编入强奴队伍，分批次轮番上阵消耗守军；
待城墙破开缺口，再由行动更灵活的人僵为主力冲杀进城。
夕阳将它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七百个“灵族”围着沙盘似的土堆比比划划，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一场属于活僵的“进化”，正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悄然展开。
考虑到许多城池都有高墙阻隔，灵族又琢磨出新方向——
得发展能飞的禽僵，还给这类空中战力取名“飞奴”。
它们对着天空盘旋的乌鸦、秃鹫嘶吼比划，显然已盯上了这些能跨越城墙的飞禽。
都说“不怕流氓多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群活僵竟真的开始出现文明雏形，不仅建立了族群等级，还懂得规划战术，这才是最让人胆寒的地方。
更诡异的是，几只灵族忽然趴在地上，用僵硬的手指抠着泥土往嘴里塞。
这绝非神智低下的智障举动，而是它们觉醒的天赋能力——
能通过啃食土壤判断肥力。
肥沃的土地意味着可能有大城，贫瘠之处往往只有村落，靠着这原始却精准的“勘探术”，它们竟能大致锁定下一个目标的规模。
梆葛剌的雨极三角洲本就是上天眷顾之地：
恒河从北天竺平原浩浩荡荡奔涌而来，带来丰沛水源与冲积沃土；
地处海湾又受印度洋暖湿气流滋养，北方有世界屋脊挡风，东方有若开山脉阻雨，造就了这片特殊的平原河谷地貌。
这里的粮食作物一年能收三四熟，森林更是郁郁葱葱，比别处繁茂数倍。
食草动物也长得格外壮硕，比如永乐年间被当做“麒麟”献给大明的长颈鹿，在此地西部就有庞大族群，正甩着长脖子啃食高处的树叶，浑然不知一场来自“灵族”的狩猎即将降临。
灵族围着土堆低吼半晌，最终用爪子在地上划出决定：
将强奴编成一百支分队，撒向整个梆葛剌西部展开“合理狩猎”——
它们太需要长颈鹿这种长脖子巨兽了，庞大的身躯既能充当前锋冲撞，厚实的皮肉也能抵挡箭矢，简直是完美的活体盾牌。
剩下的灵仆则由灵族亲自带队，沿着海岸线缓慢推进。
它们认准了海岸边没有茂密树林遮挡，人类若要聚居，必然会选在地势开阔、便于渔猎的地方。
这想法竟出奇地精准——
人类坐拥这般肥沃土地，怎会窝在幽暗森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