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忠并非那种满脑子正义、不谙世事的迂腐之人。
他的义父刘泽清在山东的名声并不怎么好，那些诋毁他们的人，刘德忠自然也没什么好感。
而在这些诋毁者中，有饱读诗书的读书人，有伺候主家的家仆，还有许多不明真相的老百姓。
他对这些人，心里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偏见。
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刘德忠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他的视线被另一处景象牢牢吸引——一
座五尺高的小山出现在眼前。
待他走近一看，才发现这竟是由无数人耳堆积而成。
那些耳朵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每一只耳朵上的血迹都还未干涸，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刺眼的红光。
刘德忠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他在心里暗暗给张献忠下了一个评价：
杀人恶魔！
这个称号，仿佛一道沉重的枷锁，死死地套在了张献忠的头上，也深深烙印在了刘德忠的心底。
华阳县衙前的广场上，气氛很压抑。
一群人静静地伫立着，目光都聚焦在中央的位置。
只见一个身着金黄色龙袍的男人端坐在龙椅之上，头戴平天冠，前后各垂十二缕金珠串，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金带紧紧地系在他的方下巴上，更显威严。
他脸膛宽阔，颧骨高高凸起，眉毛粗短，呈倒八字形，一双大而凸的眼珠子，仿佛透着无尽的凶光，让人望而生畏。
他的鼻梁高挺如狮鼻，嘴巴方正，唇色艳得如同刚啖过人血一般，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气息。
在龙袍男人的左边，站着一位身着紫蓝相间长袍的人，身姿挺拔，气质不凡。
右边则是一位华丽轻纱妙龄女子，她亲昵地搂着穿龙袍男人的手臂，娇柔地依偎着，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广场一侧，一群穿着大西军服铠甲的卫兵整齐地排列着，他们身姿矫健，表情严肃。
卫兵们的首领站在一旁，身着紫灰相间的袍服，穿戴着精致的坎甲，更显英武不凡。
这时，张四虎如一阵疾风般向人群奔跑而去。
他动作敏捷，很快就来到了龙袍男人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只见他先是高呼“万岁”，声音洪亮而激昂，回荡在整个广场之上。
紧接着，他又喊了一声“父皇”，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与亲昵。
刘德忠也赶忙跟着大步奔来，毫不犹豫地学着张四虎的样子跪倒在地，大声呼喊“万岁”。
随后，他的情绪瞬间崩溃，哭嚎声如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出来。
他一边哭嚎，一边声泪俱下地讲述着刘家父子那悲惨至极的境遇，说到动情处，更是捶胸顿足，令人动容。
此时，那位身着紫蓝袍服、腰系白玉带的男人凑到张献忠耳边，轻声嘀咕着什么。
张献忠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大声说道：
“少将军快平身！”
张献忠目光紧紧锁定在面前的年轻人身上。
尽管这年轻人脸色带着几分菜色，透着一股历经苦难后的虚弱，但五官却生得端正，身量足有六尺多，站在那里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势。
他那双眼珠里虽布满了血丝，却依旧闪烁着神采，并不显得萎靡。
尤其是与身旁那身材臃肿、形象滑稽的张四虎相比，这年轻人更是犹如人中龙凤，鹤立鸡群。
张献忠早已听汪兆龄详细介绍了眼前这年轻人的来历与经历，心中暗暗有了考量，此时便有心试探一下这孩子的胆量。
“少将军，汝看这香足观，可有哪里不对？”
张献忠声如洪钟，那声音好似炸雷一般在广场上空回荡，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刘德忠听闻此言，缓缓回头看向那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山”。
那是一座由女人小脚堆积而成的京观，呈四方形塔状，层层叠叠向上堆砌；
每一层都紧密排列着无数双小脚，一直堆到塔尖。
然而，奇怪的是，塔尖处却是空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刻意掏空了一般，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刘德忠微微皱起眉头，目光在这座由女人小脚堆砌而成的京观上扫视。
他越看越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脑海中灵光一闪——
这里貌似就差一双脚，可塔尖地方实在有限，这双要放上去的脚，绝不能太大，得是那种秀气小巧的才行。
思索间，刘德忠迅速环顾一圈，当他的目光落在张献忠身旁那女子身上时，眼睛瞬间一亮。
他全然不顾这诡异场面的惊悚，也不回答张献忠先前关于京观的问题；
猛地转过头，右手一把抽出张四虎佩戴在身的短刀。
随即，一个老鹰扑食的架势，眨眼间就冲到了张献忠身边。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周围的护卫瞬间紧张起来，立马拔刀，眼中杀意毫不掩饰，准备将刘德忠就地砍杀。
张献忠却抬手轻轻一摆，制止了护卫们的动作。
他心中好奇，一心想要看看这孩子究竟要做什么。
只见刘德忠仿若着了魔一般，不管不顾地俯下身，手中短刀高高扬起，用力挥下；
直接砍向那女子的双腿，精准地在小腿处将双腿斩断。
女子直到重重跌倒在地，疼痛才如潮水般袭来，随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广场上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刘德忠对女子的哭嚎充耳不闻，伸手抱起她的两只脚，转身毫不犹豫地就朝着京观塔尖走去。
到了塔尖处，他迅速从怀中掏出短刀，开始飞快地削向女子的脚踝。
随着短刀的快速挥动，鲜血四溅，但还未等鲜血喷涌而出，一双小巧莹白的小脚就从绣鞋里被褪出。
刘德忠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双小脚，将其安置在了塔尖之上。
刹那间，这座原本阴森诡异的四方塔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特殊的“生命力”；
因为有了这双秀气小脚作为塔尖，整座塔顿时显得生动起来，仿佛从死物变成了一件带着诡异“美感”的 “艺术品”；
可这背后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哈哈哈，虎父无犬子啊！
刘泽清也是英雄，没想到儿子也是豪杰，好好好！”
张献忠见状，仰天大笑，言语间满是赞赏与满意。
那笑声犹如洪钟大吕，在华阳县衙前的广场上滚滚回荡，惊得周围众人皆是心头一颤。
刘德忠听闻张献忠的夸赞，脸上并无太多波澜，只是迅速将手中短刀一丢，紧接着“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他双手撑地，额头触地，扯着嗓子大声吼道：
“义父在上，孩儿张德来，给父皇请安！”
喊声高亢而有力，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吼声刚落，刘德忠毫不犹豫地行起了三拜九叩大礼。
每一次叩拜，额头都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与拖泥带水，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为向张献忠表达自己的忠心。
此时的他，眼中满是决然与决绝，全然不顾身后还躺着那被砍断双腿、痛苦哀嚎的女子，以及周围人那惊恐、诧异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