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军的军汉们,多练了两个月,变化更为显着。
考核军规的时候,个个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抬头挺胸目光熠熠。这是裴家军特有的自信骄傲。几个月的耳濡目染,如今辽西军的军汉们也有模有样,兵痞的散漫油滑被一点点剥离,似被重铸了灵魂。
李驰对裴青禾佩服得五体投地,语气中的钦佩敬仰绝不是装出来的:“往日总听闻裴家军种种厉害之处,如今才真正知道将军的高瞻远瞩。”
“他们原本都是一群混不吝的兵痞恶棍,当兵就是为了吃口饱饭。抢掠百姓都成习惯了。对着百姓威风,遇到匈奴蛮子就惧怕退缩。上了战场,想的不是怎么打胜仗,而是先保命。有时候还没开打,就一堆逃兵。”
“将军让他们读书识字,我原本心里一直犯嘀咕,觉得这是浪费时间毫无用处。当兵的敢拿刀敢拼命就行了,要识字做什么?现在我渐渐明白了。”
“这才三个月,他们都像变了个人。”
裴青禾微微一笑,看着李驰:“读书使人明理,识字令人启智。他们不是战场上的消耗品,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不但要吃饱喝足,也该有精神上的追求。”
“他们上战场,是为了保护疆土,是为了百姓拼命战斗。纵然对上凶悍的匈奴骑兵,他们也无所畏惧。”
“这就是裴家军的军魂。”
军魂。
这两个字,如重锤落下,砸得李驰心神俱震。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又似有崭新的种子入了土,顷刻间生根发芽。
“军魂,”李驰喃喃低语:“我们也有了裴家军的军魂。”
裴青禾笑道:“还早得很。练兵半年以上才能真正见成效。李驰,你是个真真的聪明人,有些话不必我多说,你自己就能看清楚想明白。”
“怎么练兵,我一点点都教给你了,没有藏私。等什么时候,你彻底拔了心中的辽西军旗,才真正成了我裴家军的人。”
李驰心神激荡,没有像往日那样急着表忠心,沉默良久,才道:“将军说的话,我李驰都记在心里。”
裴青禾看着李驰,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必多虑多思,我既收下你,就不怕你生出反叛之心。”
她亲自练兵,将裴家军的军纪军规融入所有军汉的血液,将他们铸就出崭新的筋骨。他们都是她的兵。
就算李驰想反叛,也得看军汉们愿不愿跟着他反水。
这些话,就不必直说了。以李驰的聪明,自然都懂。
转眼到了月末。
所有人都期待的月末演武比试终于来了。
演武比试的规矩,裴家军的军汉们烂熟于心。辽西军也经历过两回了,个个跃跃欲试,盘算着要拿下前三,连吃三天肉是头等大事,除此之外,还能抬头挺胸骄傲一个月。这种被人艳羡嫉妒的滋味,甚至比吃肉更美妙。
范阳军的五百人还是第一次参加比试,雀跃之余,也有些心虚忐忑。
平日练兵就看出来了,裴家军个顶个的厉害。就是辽西军,看着也比他们有模样。今天他们分了五营,不会包揽倒数五名吧!那可太丢人现眼了!
吕二郎手心直冒汗。
裴萱笑眯眯地看他:“吕二哥,你是不是有些怕?”
吕二郎不肯在她面前认怂,挺直胸膛:“当然不是。我刚才是在盘算,怎么才能遇上李驰,和他打一场。”
裴萱笑道:“一共一百多营,都要抽签决定兵阵的对手。想遇上概率小之又小。这样,我悄悄去央求将军,免了你抽签,直接和李驰对战如何?”
吕二郎咳嗽一声:“比试有比试的规矩,还是按规矩来吧!”
裴风嗤笑一声。
裴萱瞥一眼裴风,裴风俊脸没什么表情,好歹也没说什么刺耳难听的话。裴萱转头,冲吕二郎甜甜一笑:“我相信吕二哥,今日不管遇上谁,一定能赢!”
吕二郎被裴萱这般鼓舞,信心大增。
上午比试的是举石锁单人对战和骑射,不出所料,拿了好名次的多是裴家军里的老兵。
李驰没觉得丢脸,吕二郎也觉得很正常。裴家军练兵的力度他们都领教了,他们还在努力跟上,裴家军足足这样练了几年。论单兵的个人勇武和素质,北地所有军队加起来,也找不出对手。
前来凑热闹的北平军骑兵们,只在骑射的时候下场露了一手。北平军练兵也是出了名的,这些精锐骑兵骑射精湛,便是裴青禾,也忍不住连连夸赞:“北平军名不虚传,骑兵果然都是精锐,十分厉害。”
被扶着来演武场的孟冰,谦虚且低调:“比起裴家军,还是有诸多不足之处。以后还得请将军指点。”
裴青禾目中漾起笑意,顺便看了冒红菱一眼。
冒红菱今日也要下场比试,手中拿着惯用的长枪,柔婉秀丽的脸庞一片冷凝的肃杀之气。
在军营里待久了,冒红菱早已历练成了优秀的武将。面对裴青禾打趣的目光,冒红菱脸都没红一下。
“大家来抽签,决定兵阵对抗的对手。”
裴青禾一声令下,所有头目站了出来,排队去抽签。签筒里共有一百二十六支签,抽到相同数字的,就是对手。
吕二郎心跳得飞快,抽出竹签后看了一眼,三十七!
顺便飞快地瞟李驰一眼,待看到李驰手中的竹签号码,一颗心顿时落下了。李驰抽中的是二十六。
没遇上,这可太好了!
他嘴上不服输,其实心知肚明,要是遇上李驰,十之八九丢人的都是他。这回没碰上,可太好了!
李驰也看了过来,有些遗憾:“我还想着和吕兄弟比一场。可惜,今日抽签没抽中。”
吕二郎心里直咧嘴,面上毫不示弱:“可惜,还要再等一个月。”
两人目光在半空对上,悄然噼里啪啦地炸了一回。
“二十六!”裴燕的大嗓门响了起来:“谁是二十六?”
李驰头皮发麻,故作镇定地应了一声。
吕二郎咧嘴笑了,然后,就见冷酷的裴风喊了一声:“三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