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划破天穹议会星港的紫色电离层时，戴瑶正对着光脑调整耳后星陨铁银饰的角度。
那枚银饰内侧刻着微型接收器，能同步接收三公里内所有电子设备的波动——这是她昨夜潜入议会档案库时，用半块星陨铁跟黑市商人换的。
\"到了。\"许殇的声音裹着低哑的磁性，戴瑶抬头正撞进他深潭般的眼底。
他今天特意穿了墨色暗纹的冥官常服，锁魂枪收在玄铁枪套内，枪柄上的鬼面纹随着呼吸微微发亮，像活过来的灵物。
舷梯放下的瞬间，戴瑶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天穹议会的接待官站在阶梯下，金绣领章在阳光下刺目，目光却扫过许殇的衣摆，在磨损的袖口多停了半秒：\"许大人，会场已备好。\"
\"等等。\"一道阴恻恻的男声从人群后钻出来。
阿雄穿着定制星舰指挥官制服，胸针上暗礁财团的漩涡标记正泛着冷光，\"我得提醒各位——地府连星际通用礼仪手册都没通读，贸然让他们进主会场，怕是要闹笑话。\"
戴瑶看见许殇的手指在枪套上顿了顿，鬼面纹的眼睛突然亮起幽蓝。
她不动声色踩了下他的鞋尖——这是他们约好的\"冷静\"暗号。
许殇侧头，正撞进她弯起的眼尾，喉结滚动两下，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接待官的表情明显松动，领着众人拐进侧廊。
戴瑶扫过走廊墙上的电子屏，主会场的实时画面正跳着\"星际新能源峰会\"的字样，全息投影的议员们举着香槟杯碰盏，水晶灯在他们头顶碎成星子。
边缘会场比戴瑶想象中更寒酸。
长方形会议桌蒙着灰扑扑的台布，冷光灯在许殇肩头投下狭长阴影。
阿文抱着一摞资料跑进来，额角挂着汗：\"戴姐，他们给的议程只有半小时非正式会谈。\"他翻资料的手直抖，纸张簌簌响得像秋夜的落叶。
戴瑶的光脑在此时震动。
她低头，加密频道弹出一行小字：\"档案已查收。\"是议会改革派的联络人。
昨夜她黑进档案库时，发现的可不止资助反对组织的记录——还有三笔以\"文化交流\"为名的拨款，最终流向了阿雄的暗礁财团。
\"阿星。\"她唤了声缩在墙角的情报员，\"把医疗视频调出来。\"阿星手忙脚乱掏光脑，差点碰倒桌上的全息投影仪：\"姐，我、我昨天备份的时候好像...\"
\"用我的。\"戴瑶拽过自己的空间钮，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
星陨铁银饰贴着耳后发烫，那是接收器捕捉到了会场外的媒体波动——她今早联系的《星轨时报》记者，应该到了。
\"许大人，时间到了。\"接待官推开半扇门，语气里的敷衍像旧抹布。
许殇刚要起身，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撞开。
《星轨时报》的记者举着全息摄像机挤进来，镜头红灯扫过许殇的脸：\"听说地府掌握了冥能医疗技术？
我们收到民众请愿，希望能现场展示！\"
戴瑶冲许殇眨眨眼。
他垂眸看向她藏在桌下的手，正悄悄比了个\"三\"的手势——三秒后，全息投影仪自动启动。
幽蓝的光雾在桌面凝成影像：星舰爆炸现场，烧焦的伤员被抬上担架。
穿冥官服的医官按上伤员胸口，淡青色冥气顺着指尖渗入，焦黑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新肉像春芽般钻出来；断成两截的胳膊在冥气里重新生长，骨茬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会议室里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
接待官的金绣领章晃了晃，凑到摄像机前想看清楚；阿雄的喉结上下滚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漩涡胸针几乎要嵌进掌心。
\"这是我们用冥气修复受损灵体时，意外发现的医疗应用。\"许殇站起身，锁魂枪的枪柄在身侧轻撞，\"冥气能加速细胞重组，对星舰辐射伤、高能武器灼伤的治愈率，比现行医疗技术高47%。\"
会场外的喧哗涌进来。
戴瑶看见走廊电子屏里，主会场的画面被切到了这里，几个白胡子议员摘下单片眼镜，额头的皱纹都绷直了；改革派的年轻议员正对着光脑打字，指尖快得像跳踢踏舞。
\"许大人。\"接待官的声音突然变了调，腰弯得比刚才低了十五度，\"主会场的议长说，请您移步中央穹顶厅。\"
阿文抱着资料站起来，光脑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
他手忙脚乱去按开关，翻译模块的机械音混着杂音冒出来：\"欢、欢迎...地...府...大...人...\"
戴瑶皱眉看向阿星——那小子正盯着投影仪发呆，完全没注意到阿文的光脑。
许殇却像没听见似的，伸手替戴瑶理了理被摄像机撞乱的发，锁魂枪的凉意透过发梢渗进她后颈：\"走吗？
我们的未来。\"
走廊里的水晶灯突然全部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阿雄站在阴影里，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穹顶厅方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听见自己光脑的提示音，暗礁财团的股票正在暴跌，跌幅比上次还多了五个百分点。
而在主会场的穹顶下，许殇的手刚搭上厅门的鎏金把手，门内突然传来一声拔高的质问：\"翻译官呢？
怎么连基本的问候都...\"
戴瑶脚步微顿，转头看向还在调试光脑的阿文。
少年的脸涨得通红，手指在翻译模块上乱按，全息屏里的文字跳成了乱码。
她刚要开口，许殇已推开了门，金色的阳光裹着掌声涌出来，将所有杂音都淹没在声浪里。
主会场穹顶的鎏金浮雕在阳光下泛着蜜色光泽，阿文抱着光脑踉跄跟进时，翻译模块的杂音正像生锈的齿轮般卡在\"欢、欢迎\"二字上。
首座上的银发长老手指叩了叩石桌，眉峰压成两把冷剑：\"这就是地府的外交礼仪？
连句完整的问候都做不到？\"
戴瑶的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
她能看见许殇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锁魂枪的鬼面纹在袖底泛着幽光——那是他隐忍到极点的征兆。
但下一秒，她突然向前半步，指尖轻轻碰了碰许殇的手腕。
少年阿文的光脑还在发出刺啦声，她却扬起清凌凌的笑，声线像淬了星尘的银铃：\"抱歉，是我们的翻译官太紧张了。
不如由我代为问候？\"
满座的目光唰地扎过来。
戴瑶注意到第三排有位蓝裙议员正捏着医疗手册——那是她今早通过改革派联络人打听到的，议会医疗司司长。
她清了清嗓子，星际通用语从舌尖滚出，比星舰引擎更流畅：\"天穹议会的诸位阁下，地府虽偏居幽冥星区，却始终记得《星际文明公约》里'文明无高低，交流即桥梁'的箴言。
我们带来的不只是冥能医疗技术，更是对平等合作的诚意。\"
首座长老的眉毛松动了些。
戴瑶乘势扫过全场，目光在反对党领袖的紫袍上顿了顿：\"我知道有些阁下担忧技术冲击，但请看看这个——\"她抬手召出全息投影，画面里是个蜷缩在医疗舱的小女孩，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灰色，\"这是贵议会辖下第三星区的'星蚀症'患儿，现行医疗手段治愈率不足5%。
而冥气对灵体的修复特性，恰好能激活他们被辐射破坏的造血干细胞。\"
蓝裙司长的手指突然攥紧了手册。
戴瑶捕捉到这个动作，嘴角微翘：\"我们提议试点合作——地府提供冥能样本，贵方开放生物实验室数据共享。
三个月后，若治愈率未达70%，我们自动退出所有合作议程。\"
会场炸开一片私语。
反对党领袖拍案而起：\"这是拿人命当赌局！\"但蓝裙司长已站了起来，她的胸牌在灯光下闪着\"医疗司\"的鎏金字样：\"我以医疗司名义支持试点。
上周刚有三个星蚀症家庭联名请愿，他们等不起了。\"
戴瑶的余光瞥见许殇垂眸看她，眼底翻涌的暗色里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总把\"利益至上\"挂在嘴边的财迷，此刻正用最锋利的筹码，为他挣回地府的尊严。
签约仪式定在三日后。
当戴瑶握着水晶笔站在长桌前时，穹顶的阳光正透过彩绘玻璃，在她肩头像撒了把碎钻。
阿文的光脑早被她连夜修好，此刻安静躺在许殇脚边的阴影里；阿星缩在角落啃能量棒，这次倒没再碰倒东西；阿雄的暗礁财团徽章没再出现，听说他正忙着补仓暴跌的股票。
\"等一下！\"
苍老的喝声像块碎石砸进静水。
戴瑶抬头，看见阿伯从侧门挤进来，花白的胡须抖得像秋风里的芦苇。
他举着一沓文件，纸页边缘泛着黄：\"冥能本质是亡灵之力！
用这种污秽能量治疗，是对生命的亵渎！\"
会场霎时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戴瑶却笑了，她从空间钮里取出个光脑芯片，慢条斯理插进投影仪：\"阿伯说得对，我们确实该谈谈'伦理'。\"全息屏亮起的瞬间，阿伯的脸唰地白了——那是二十年前的实验记录，他穿着白大褂站在培养舱前，舱里漂浮着半人半兽的扭曲生物，实验名称赫然写着\"星际生物融合计划\"。
\"当年您用三十七个实验体证明'科学需要牺牲'，\"戴瑶的声音像冰锥，\"现在却用'伦理'阻挠能救上万人的技术？\"
阿伯的文件\"哗啦\"掉在地上。
他张了张嘴，喉结动了动，最终弯腰捡起纸页，佝偻着背退出了会场。
蓝裙司长走过来拍了拍戴瑶的肩：\"做得漂亮。\"许殇的手指在桌下勾住她的小指，凉丝丝的温度透过掌心渗进来，像句没说出口的\"谢谢\"。
水晶笔落下的瞬间，戴瑶耳后的星陨铁银饰突然发烫。
那是接收器捕捉到了异常波动——不是会场的电子设备，而是来自深空的陌生信号。
她瞳孔微缩，听见许殇也轻轻\"嗯\"了声，显然他也察觉到了。
\"...赢了一局...战争...开始...\"
机械音只持续了三秒，像被什么人掐断了开关。
戴瑶抬头，许殇正盯着她耳后的银饰，眼底的暗潮翻涌得比任何时候都凶。
穹顶的阳光依然明亮，可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昨夜在档案库看到的最后一条记录——某个标注着\"深渊\"的加密文件夹，权限高得连她的黑客程序都没能破解。
签约仪式的掌声响起来时，戴瑶摸了摸耳后发烫的银饰。
她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