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在星图上徘徊的第七日，戴瑶将最后一块能量晶卡拍在战术桌上。
\"三天后出发。\"她扯下防护手套，指节叩了叩全息投影里银辉联邦的星徽，\"许殇，你穿那身玄铁鳞甲太扎眼，换套暗纹锦袍——要让他们先看见地府的气度，再谈条件。\"
许殇倚在实验室的量子屏障前，锁魂枪的枪柄在阴影里泛着幽光。
他盯着戴瑶眼下淡淡的青黑，那是连续七十二小时分析探测仪数据留下的痕迹：\"昨夜阿星送来的情报说，银辉联邦在冥王星区的驻军增加了三个舰队。\"
\"所以更要赶在他们布好局前敲山震虎。\"戴瑶调出探测仪的扫描记录，红点在星图上连成蛛网，\"我用仪器比对了近十年所有与地府相关的遗迹坐标，发现银辉联邦的'科研基地'正好压着往生井的支流。
他们嘴上说研究古文明，实际上在偷引冥气——\"她指尖划过投影，\"昨天半夜，我把坐标和偷采数据匿名传给了《星芒》。\"
许殇眉峰微动：\"那家专挖黑幕的独立媒体？\"
\"对。\"戴瑶扯了扯嘴角，\"他们今早头版标题是《银辉联邦的'科研'，是考古还是盗墓？
》。
现在联邦议会大厦外已经围了三拨抗议者，阿雄的私人星舰昨天被砸了三发电磁烟花。\"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阿文抱着平板撞门进来，额角还沾着会议室外的星尘：\"戴姐！
阿虎在高层会议上闹起来了，说您带着战神去联邦是'送羊入虎口'！\"
戴瑶的战术靴在金属地面敲出脆响。
她推开会议室大门时，阿虎正拍着桌子，脸涨得像煮熟的赤鳞鱼：\"我们地府有冥气矿脉，有锁魂枪传承，凭什么要低三下四去求那些星际蛮子？
他们要的是吞并！
是把我们当能源矿挖空！\"
\"阿虎叔。\"戴瑶站在长桌尽头，目光扫过台下交头接耳的代表们——阿花攥着帕子咬嘴唇，阿伯扶着眼镜冷笑，几个年轻鬼将摸着腰间的鬼头刀跃跃欲试。
她抬手，掌心的探测仪亮起微光，\"您说'求'，可我要带过去的，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东西。\"
会议室突然安静。
许殇无声走到她身侧，玄铁鳞甲在顶灯下泛着冷光，却被他外罩的暗纹锦袍柔化了棱角——那是戴瑶特意让鬼市老裁缝做的，金线绣着地府的九瓣冥花，袖口翻出半寸血玉滚边。
\"银辉联邦缺什么？\"戴瑶敲了敲桌上的全息屏，\"他们有最先进的星舰，有取之不尽的反物质能源，可他们的基因药剂会引发精神暴乱，他们的星舰引擎每航行百年必爆——因为他们没有冥气。\"她转向阿虎，\"而我们有。
但我们要的不是拿冥气换星币，是换他们的能量稳定技术。\"
\"那要是谈崩了？\"阿虎梗着脖子。
\"谈崩不了。\"戴瑶调出《星芒》的实时新闻，画面里联邦民众举着\"还古文明净土\"的标语，\"阿雄现在要面对议会质询、民众抗议，还有其他星际势力的虎视眈眈。
他需要一个台阶——而我们，就是那个台阶。\"
阿伯的拐杖敲了敲地面：\"小姑娘倒是会算。
可要是许战神的身份暴露......\"
\"所以我穿锦袍。\"许殇开口，声线像淬过冰的铁，\"他们要的是利益，不是战争。\"他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戴瑶发间的银饰上——那是她用往生井里捞的星陨铁打的，\"再者，有她在。\"
会议室里响起细碎的私语。
阿花突然举起手：\"戴姐，我能把我酿的冥月酒装两坛带去吗？
上次星盗团喝了都说......\"
\"可以。\"戴瑶笑着点头，\"要让他们知道，地府不只有武器，还有人间烟火。\"
三日后，银辉联邦议会大厦的穹顶下，戴瑶看着阿雄扯松领结的动作，在心底冷笑——这位星际势力观察者今早还穿着绣金线的礼服，现在却被抗议声吵得额角冒汗。
\"许先生，戴小姐。\"阿雄将全息合约推过水晶桌，\"我们的条件很合理：共享地府核心冥气提取技术，开放边境控制权，作为交换，联邦可以提供基础能量稳定公式......\"
\"停。\"许殇的指尖按在合约上，玄铁指环压出一道浅痕，\"阿雄先生，您似乎搞错了立场。\"他抬眼，眼底翻涌着千年战场的冷光，\"我可以让联邦科研团接触冥气，但必须以你们最尖端的'星环'能量稳定技术作为交换——包括全套公式、实验数据，以及三位首席工程师的指导权。\"
阿雄的钢笔\"啪\"地掉在桌上。
他盯着许殇，又看向戴瑶——后者正垂眸翻着《星芒》最新报道，指尖在\"联邦偷采冥气证据确凿\"的标题上轻轻敲了两下。
\"许先生这是......\"
\"这是合作，不是施舍。\"戴瑶抬眼，笑意在眼底却没到唇角，\"您昨天在私人频道里说'地府不过是群落后的古族'，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阿雄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注意到许殇袖口的九瓣冥花，金线在水晶灯下泛着暗芒，像极了联邦博物馆里那幅\"地府战神图\"的纹路。
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穿锦袍的男人，根本不是来谈判的，是来宣示主权的。
\"我需要和议会沟通。\"阿雄抓起平板站起身，\"半小时后回复。\"
戴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揉了揉眉心。
阿文立刻递上温热的星草茶，手指却在发抖：\"戴、戴姐，我刚才翻译'星环技术'的时候，是不是......\"
\"你漏翻了'全套'两个字。\"许殇突然开口。
他盯着阿文发红的耳尖——这孩子今早把翻译芯片落在了宿舍，现在全凭记忆硬撑，\"下次注意。\"
阿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戴瑶刚要开口安慰，议会厅的扩音器突然响起刺啦声，阿雄的助理探进头：\"许先生，戴小姐，议会紧急召开视频会议，请跟我来......\"
许殇伸手按住戴瑶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战术服传来。
戴瑶抬头，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这次，他们不仅要敲开银辉联邦的门，更要让整个星际知道，地府，不再是任人拿捏的遗迹。
而阿文握着翻译器的手还在抖。
他盯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星环技术\"词条，突然发现自己记错了关键参数。
冷汗顺着后背滑进衣领，他张了张嘴，却没敢出声——谈判桌那边，许殇已经起身，戴瑶的战术靴跟敲在地面，清脆得像敲在人心上。
一场更激烈的交锋，才刚刚开始。
阿文的喉结在颤抖。
当阿雄指着全息屏上\"星环技术实验参数\"那串数字时，他额角的汗珠正顺着下颌砸在翻译器上，\"这...这是联邦公开的二级参数，我、我记得...\"
\"记得错了。\"许殇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在议会厅的穹顶下划出一道冷光。
他垂眸时，眼尾的阴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那是地府战神特有的魂印，此刻正随着他收紧的下颌线微微跳动。
戴瑶注意到他握在桌下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在触及她手背时，突然松成温柔的虚握。
阿雄的笔尖重重戳在\"能量转化率\"一栏：\"许先生，贵方要求的是我们压箱底的技术，可提供的参数连星舰维修手册都不如。\"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阿文发红的耳尖，\"还是说...贵方根本没有诚意？\"
\"阿文。\"戴瑶突然起身，战术靴跟磕在地面的脆响让所有人一怔。
她绕过长桌，将自己的终端拍在阿文手边，\"去茶水间把我落在保温杯里的星草茶拿来——要热的。\"
阿文如蒙大赦，抓着翻译器几乎是踉跄着冲向侧门。
戴瑶在他原位坐下时，指尖轻轻扫过他刚才按出的汗渍，余光瞥见许殇微不可察的点头。
她打开终端调出地府科研部昨夜发来的加密文件，推到阿雄面前：\"阿雄先生，您或许该看看这个。\"
全息屏上跳出的，是银辉联邦近三年在冥王星区的能源消耗曲线。
红色预警线在\"星环引擎\"启动节点处突兀飙升，与地府探测仪记录的\"往生井支流冥气衰减率\"完美重合。
\"你们的引擎需要冥气维持稳定，就像我们需要星环技术平衡冥气暴动。\"戴瑶的声音像精密运转的星舰，每个字都卡着精准的节奏，\"阿文是新手，翻译时漏掉了几个关键注解——比如，我们愿意开放的冥气样本库，包含从鬼卒到鬼王级别的完整能量图谱。\"
阿雄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突然想起今早《星芒》跟进报道里的一句话：\"地府的探测仪，能照见三千年遗迹里最细的金箔。\"而此刻屏幕上的曲线，正是那台仪器用十年数据织就的网，将联邦的\"科研\"野心牢牢困住。
\"叮——\"
会议室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阿星抱着加密箱撞门而入，额前的碎发被星舰风镜压得翘起：\"戴姐！
联邦在冥王星区新增了六个军事堡垒，我、我刚截获他们的通讯——\"他掀开箱子，全息投影里炸开一片红点，\"他们在部署反物质炮！\"
\"放屁！\"阿虎\"腾\"地站起来，腰间的鬼头刀撞在椅背上发出嗡鸣，\"我就说不能信这些星际蛮子！
戴丫头，现在撤军还来得及——\"
\"阿虎叔。\"戴瑶的声音陡然冷下来。
她调出银辉联邦公共星域监控，指尖在投影上划出三道弧线，\"这是今早十点的卫星影像。\"画面里，所谓的\"军事堡垒\"正在展开太阳能板，\"这是联邦新研发的'星葵'能源站，三天前在《星际科技》杂志上做过全球直播。\"
阿星的脸瞬间煞白。
他翻出自己的情报记录本，手忙脚乱地翻页：\"我、我看岔了坐标，把a区的能源站当成了β区的驻军点......\"
\"所以您之前提供的'驻军增加三个舰队'，也是看岔了？\"戴瑶转向阿虎，后者的脸从红涨变成青白，\"阿虎叔，地府要往前走，不能总盯着旧地图。\"她调出阿星近半年的情报失误记录——漏标过鬼市的星盗伪装商队，误判过往生井的潮涌周期——投影在阿虎面前缓缓展开。
会议室陷入死寂。
阿花攥着帕子的手松开了，她盯着屏幕上阿星的失误次数，小声道：\"原来...原来不是联邦在骗我们...\"
阿雄突然笑了。
他重新坐回椅子，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沿：\"戴小姐，我突然觉得，和聪明人合作很愉快。\"他伸手按下桌上的确认键，\"我代表银辉联邦议会，同意以星环技术全套公式交换地府冥气能量图谱。\"
许殇的玄铁指环轻叩桌面，这是他惯常的\"成交\"暗号。
戴瑶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退去，露出一点极淡的温度——像往生井底千年不化的冰，终于裂开条能漏进光的缝。
三日后的地府星港，戴瑶的战术靴踩在红毯上，周围的记者举着光脑几乎要贴到她脸上。
\"戴小姐，这次合作是否意味着地府将依赖联邦技术？\"
\"我们用他们需要的冥气，换我们需要的稳定技术。\"戴瑶接过阿花递来的冥月酒坛，酒坛上的红绸在风中扬起，\"就像阿花姐的酒，要和懂酒的人共饮，才不算辜负。\"
星网直播的评论区瞬间被刷爆。
阿花的留言挤在最上面：\"我今早用冥月酒招待了隔壁的鬼婆，她说要是能换星环技术修她漏风的鬼屋，这合作...好像也不坏？\"
戴瑶笑着向镜头挥手，余光瞥见人群里阿伯的身影。
他抱着平板，镜片后的目光像在称量什么，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那里正跳出新发布的长文标题：《地府外交是否过于激进？
》。
星际论坛的推送提示音在无数终端上响起时，许殇的手掌轻轻覆上戴瑶的后颈。
他的体温透过战术服渗进来，像块镇纸，将她飘向星网的思绪轻轻压回现实。
\"阿伯的笔杆子，比鬼市的星陨铁还硬。\"他低笑，锁魂枪的枪柄在星港的霓虹里泛着幽光，\"不过...\"
戴瑶转头看他，看见他眼底跳动的光，像极了谈判桌上拍板时的锐利，又多了几分温度：\"不过？\"
\"有人敢质疑，说明他们开始在意我们的选择了。\"许殇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而在意，是改变的开始。\"
星港的广播响起催促登舰的提示音。
戴瑶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星舰舷灯，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会议室里，阿花举着帕子问她\"能不能带冥月酒\"时的眼神——那是从观望到期待的光。
而此刻，那光正在更多地府人的眼中亮起。至于阿伯的长文...
戴瑶摸出发间的星陨铁银饰，在指尖转了个圈。
那是她从往生井里捞的第一块宝物，当时锈得看不出原样，现在却被打磨得能照见人影。
有些质疑，不过是需要时间打磨的锈迹罢了。
她牵着许殇的手走向舷梯时，星际论坛的热度还在疯涨。
有人翻出阿伯的长文截图，配文：\"地府战神的锦袍，到底是礼服，还是战袍？\"
而答案，或许要等下一次交锋时，才会真正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