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殇的掌心沁出冷汗，戴瑶的指尖被那热度烫得微微发颤。
她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探测仪的红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跳动，频率与他体内的震颤分毫不差——这绝不是巧合。
\"是九幽之门在唤醒我。\"许殇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锈住的齿轮。
他垂眸看向两人相扣的手，喉结滚动，\"三百年前，我亲手用七十二鬼将的精魄封门时，在门枢里种下了战神血脉的引。
现在......\"他闭了闭眼，\"引被激活了。\"
戴瑶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想起白天从阿星那里抢来的残页，泛黄纸页上的阵图与探测仪的能量图谱重合时，中央那个旋转的黑点——原来那不是普通的能量漩涡，是被封印的门枢。
\"我们需要查古籍。\"她迅速抽回手，指尖在全息屏上快速划动，\"地府最古老的藏书阁在鬼市地下三层，那里有未被篡改的战纪残卷。\"话音未落，帐篷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阿星从阴影里钻出来时，额角还挂着汗珠。
他怀里紧抱着个青铜匣，指节因用力泛白：\"戴小姐！
我、我在古籍堆里翻到这个......\"匣盖掀开的瞬间，半张焦黑的兽皮图卷露出一角，\"这是七十二鬼将封印阵的残谱，可、可只有战神血脉能解读其中奥秘......\"
许殇的狼首玉坠突然爆出幽蓝鬼火。
他伸手触碰图卷的刹那，掌心的战神印记腾起红光，兽皮上的暗纹竟像活了般游走，在半空凝成残缺的锁链图案。
阿星的喉结动了动，正要再说什么，帐篷被人狠狠掀开。
\"阿星！\"阿麟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
这位禁忌之地的守护者穿着玄铁鳞甲，腰间鬼头刀出鞘三寸，\"你忘了族训？
敢碰封印阵图的人，该被锁进忘川石牢！\"他一把拽住阿星的后领，阿星怀里的青铜匣\"当啷\"落地，图卷边缘被刮出一道裂痕。
\"戴小姐！
那锁链缺的是......\"阿星被拖出帐篷时，声音被风撕碎。
阿麟临去前扫了戴瑶一眼，玄铁靴碾过地上的图卷：\"劝你别学他犯蠢。
有些秘密，从被封印那天起，就不该再见光。\"
帐篷里重归寂静。
戴瑶弯腰捡起图卷，指尖触到那道裂痕时，探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她抬头看向许殇，他正盯着图卷上的锁链，眼神像要穿透三百年的光阴：\"这是锁魂链。
当年封门时，我用自己的血祭了最后一环。\"
\"所以现在锁链残缺，是因为你的血......\"戴瑶的话被外面的喧嚣打断。
\"末日要来了！
冥气翻涌是鬼帝降罪！\"阿花的尖叫刺破夜空。
戴瑶掀开帐篷，正见那名地府老妇跪在地上，头发散乱，指甲深深抠进泥土里，\"三百年前封门时死了多少人？
现在门要开了，我们都得去垫棺材！\"
围观的鬼民们窃窃私语，几个年轻鬼差握紧了降魔杵。
人群最外围，阿雄抱着手臂冷笑，声音不大却像投进油锅的水：\"听说星际联盟的净化舰已经在跃迁了——与其被冥气吞了，不如让联盟来管，至少能保你们周全。\"
\"周全？\"戴瑶往前走了两步，探测仪的红光在她身侧划出醒目的轨迹，\"冥气暴动是因为九幽之门的封印松动，不是鬼帝降罪。\"她调出白天的能量图谱，全息屏上旋转的黑点映亮众人的脸，\"但只要找到缺失的锁魂链，我们就能重新封门。\"
\"凭你？\"阿雄挑眉，\"你不过是个贪财的遗迹猎人——\"
\"凭我们。\"许殇走到戴瑶身侧。
他的狼首玉坠悬在胸前，鬼火凝成的狼瞳扫过人群，\"我是当年封门的战神，她是能破解所有遗迹的猎人。\"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砸在人心上，\"要一起等死，还是跟我们把门关紧？\"
鬼民们面面相觑。
阿花的抽噎声渐弱，有个年轻鬼差试探着举手：\"我、我知道鬼市地下有个密道，能通到藏书阁后墙......\"
深夜的风卷起冥气，在两人脚边盘旋。
戴瑶低头查看探测仪，新的波动正在西南方向聚集——那是禁忌之地的外围。
她碰了碰许殇的手背，后者立刻会意：\"去藏书阁前，先去个地方。\"
两人沿着冥气流动的方向前行。
当那道青黑色石壁出现在视野里时，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安静下来。
石壁上布满斑驳的刻痕，最中央的位置，一行古篆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封门者血，解门者血。\"
许殇的指尖触到石壁刻痕的刹那，皮肤下的战神印记突然像被点燃的火种。
暗红纹路从掌心窜上手臂，在月光下烙出流动的血痕。
戴瑶的探测仪\"嗡\"地炸开刺目红光，屏幕上的能量曲线疯狂攀升，几乎要冲破全息投影的边界。
\"戴瑶——\"许殇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震颤。
石壁在他掌下泛起涟漪般的波纹，青黑色石屑簌簌坠落，露出更深层的刻痕里流转的幽蓝荧光。
那些本是死物的古篆突然活了过来，像被风吹散的星子，在两人头顶凝成一幅流动的影像。
戴瑶屏住呼吸。
影像里，九根漆黑锁链贯穿天地，锁链尽头是一扇半开的青铜巨门。
门后翻涌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混沌雾气，有数道黑影正顺着锁链攀爬——那是形如巨蟒却长着人脸的怪物，每爬过一节锁链，锁链便会崩断一截。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年轻的许殇（比现在更清瘦，眉间却带着未褪的锋芒）握着染血的战刀，将自己的手掌按在锁链末端。
鲜血喷薄而出，在断裂处重新凝结成锁链，门扉\"轰\"地闭合。
\"这是......\"戴瑶的指尖几乎要碰到影像里那道年轻的身影，\"三百年前封门的实况？\"
许殇喉结滚动，眼底翻涌着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绪。
他认出那是自己第一次使用战神血脉的禁术，也是最后一次以\"许殇\"的身份站在众人面前。\"门后是......另一个世界。\"他声音发涩，\"我们以为封门能斩断两界联系，可这些黑影......\"他指向影像里正被锁链绞碎的怪物，\"在门闭合前，已经有部分逃了出来。\"
\"哗啦！\"
玄铁刀出鞘的清鸣撕裂夜色。
阿麟带着五个鬼差从左侧密林中冲出，鬼头刀上的铜铃震得嗡嗡作响：\"许殇！
你果然在动封印！\"他玄铁鳞甲上还沾着未干的泥渍，显然是从忘川石牢一路狂奔过来的，\"三百年前你用七十二鬼将的命换门封，现在还要用多少人的命填？\"
戴瑶挡在许殇身前，探测仪的红光在掌心凝成一柄虚浮的光刃。
她能感觉到许殇指尖微微发抖——不是恐惧，是被唤醒的记忆带来的刺痛。\"阿麟，你看过刚才的影像吗？\"她快速调出探测仪扫描到的石壁结构，全息屏上浮现出锁链与门枢的三维模型，\"封印松动不是因为自然老化，是有人在破坏这些锁魂链。\"她指尖点在模型最薄弱的环节，\"这里的腐蚀痕迹是人为的，用的是......\"她顿了顿，\"和阿星那卷残谱上相同的蚀骨虫分泌物。\"
阿麟的刀尖微微下垂。
他盯着全息屏上的腐蚀点，喉结动了动：\"你怎么证明？\"
\"因为蚀骨虫三百年前就被鬼帝下令灭绝了。\"许殇突然开口，声音像浸过冰水的剑，\"能弄到这种虫子的，只有当年参与封门的人——或者他们的后人。\"
阿麟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族祠里供奉的七十二鬼将牌位，每个牌位下都压着半块青铜令。
三百年前，他的曾祖父正是七十二鬼将之一。\"你是说......\"
\"我是说，死守着'不许碰封印'的族训，永远找不到在背后捅刀子的人。\"戴瑶的探测仪突然发出\"滴滴\"的警示音，她抬头看向石壁，刚才的影像已经消散，只余下最后一行新浮现的古篆：\"唯有战神归来，方能重铸封印。\"
鬼差们面面相觑。
有个年轻鬼差悄悄收起了手中的降魔杵，阿麟的玄铁刀也缓缓入鞘。
他盯着许殇胸前的狼首玉坠，那团幽蓝鬼火正随着许殇的心跳明灭，像极了当年战神旗上的狼图腾。\"......跟我来。\"他转身时玄铁靴碾过一片落叶，\"藏书阁密道的机关，我知道怎么开。\"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乌鸦，在鬼市上空盘旋。
当戴瑶站在临时搭起的石台上，将探测仪里的证据投成巨型全息影像时，台下的鬼民们炸开了锅。
阿花攥着褪色的手帕哭出声：\"原来不是鬼帝降罪，是有人故意放怪物进来......\"阿雄抱臂冷笑：\"空口无凭，你说人为就是人为？\"
\"是不是人为，看这个。\"许殇上前一步，狼首玉坠突然迸出幽蓝鬼火，在半空凝成半枚青铜令——和阿麟族祠里的牌位下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台下瞬间死寂。
阿麟的手颤抖着摸向腰间的革囊，从里面取出半块青铜令。
两枚令符相触的刹那，鬼火\"轰\"地窜起三尺高，在火中映出一行血字：\"鬼将后人，当守真相。\"
\"现在信了？\"戴瑶的声音里带着惯有的锋利，\"九幽之门松动是人为，有人想放门后那些东西出来。\"她扫过人群，最后目光落在躲在阴影里的阿雄身上——那家伙的喉结动了动，指尖悄悄摸向腕间的通讯器。
许殇没有参与这场骚动。
他站在石壁前，凝视着最后一行古篆，喉间泛起腥甜。
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翻涌：他亲手将七十二鬼将的精魄封进锁魂链时，鬼将们说\"战神，这是我们的命，换人间太平\"；他被诬陷通敌时，曾一起喝酒的副将将战刀捅进他后背，说\"你挡了太多人的财路\"。
\"你们终于发现了。\"
清冷的女声像冰锥刺入耳膜。
戴瑶猛地转头，只见月光笼罩的高台上，不知何时立着个穿墨绿裙的女子。
她的长发间缠着银铃，每动一步都发出细碎的响，嘴角的笑意却比冥河更冷，\"但已经太晚了......\"
许殇的狼首玉坠突然剧烈灼烧。
他盯着那女子的眼睛——和三百年前，捅他后背的副将，有着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瞳孔。
戴瑶的探测仪疯狂尖叫。
她看见女子脚下的青石板正渗出黑雾，像有无数看不见的手，正将冥气揉成翻滚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