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吱…”
白雨妍怀里的小仓鼠抽搐了一下，小爪子无力地扒拉着她沾满污秽的衣襟，叫声微弱得像下一秒就要断气。洞穴深处那巨大的污秽“血潭”仍在咕嘟咕嘟冒着粘稠的气泡，腥臭、硫磺和菌丝烧焦的怪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让嗅觉系统当场罢工的恐怖空气炸弹。
小沙弥捏着鼻子，五官皱成一团，活像吞了十斤黄连：“呕…这味儿…比俺们庙里夏天沤了仨月的泔水桶还霸道！这‘佛跳墙’是搁了地沟油熬的吧？”
他一边干呕，一边踮着脚尖，试图在遍地流淌的暗红、漆黑秽液和断裂腐烂的菌丝“水草”中，找一块稍微能下脚的地方。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滑倒摔进那看一眼就能做半年噩梦的“汤”里。
白雨妍背着沉重的诛星，感觉自己的腰快断了。她强迫自己不去回想眉心那瞬间出现的灼热印记和随之而来的洪荒威压——那更像一场极度紧张下的幻觉。此刻，她的注意力被血潭边缘那块相对干净的岩石牢牢吸住。
那琥珀黄的圆球静静躺在那里，温润、澄澈，散发着微弱却极其纯净的草木清香和古老妖力。在这片污秽腥臭的死亡之地，它如同淤泥深处倔强升起的一轮微缩明月。
是那只黄仙！被菌丝禁锢、吞噬，最终在意识彻底湮灭前，剥离出的一点真灵本源！
“喂！白警官！发啥愣呢？快走啊！这鬼地方多待一秒都折寿！” 小沙弥在前面压低声音催促，他正扒着一块凸起的岩石，试图看清血潭后方更深的黑暗里是否有出路。
白雨妍没说话。她鬼使神差地朝那块岩石挪去。脚下黏腻的触感令人作呕，但她眼中只有那颗琥珀黄的珠子。离得近了，那珠子散发的纯净气息越发清晰，甚至让她麻木的感官都感到一丝舒缓。更奇妙的是，她眉心残留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感，竟与这珠子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像久别的同源之物在互相呼唤。
“你…你要干啥？”小沙弥看她方向不对，急了，“那玩意儿看着干净，谁知道是不是‘佛跳墙’炖出来的结石？快回来！”
白雨妍没理会，她艰难地蹲下身，忍着背上传来的重量和腰间撕裂般的酸痛，伸出没被诛星压住的那只手，指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触碰向那颗琥珀黄的小球。
指尖传来温润如玉的触感，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带着解脱与无尽悲伤的意念残留——是黄仙最后的告别。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珠子的瞬间！
异变陡生！
“咕噜噜——！”
血潭中心猛地翻腾起一个巨大的气泡，如同沸腾的油锅炸开！伴随着气泡破裂的粘稠声响，一条由暗红秽液和无数断裂菌丝临时凝聚成的、污秽不堪的“手臂”，裹挟着浓烈的腥风，闪电般从血潭中探出，直抓白雨妍伸出的手腕！那“手臂”前端，无数细小的菌丝如同蛆虫般蠕动，更夹杂着几张痛苦扭曲的怨魂面孔！
“小心！”小沙弥的尖叫都破了音。
白雨妍瞳孔骤缩！背着重物让她根本无法快速闪避！那污秽手臂的速度快得惊人！
千钧一发！
她怀中那只奄奄一息的小仓鼠，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睁开绿豆小眼，发出一声尖锐到刺耳的“吱——！！！”
这声尖叫如同无形的针，狠狠刺向那条污秽手臂！
手臂的动作极其明显地僵滞了一瞬！那些蠕动的菌丝和怨魂面孔都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就是这零点几秒的迟滞！
白雨妍的手猛地向下一捞，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抓握，一把将那温润的琥珀黄珠子攥在了掌心！入手冰凉，一股清流般的温和力量瞬间顺着手臂蔓延开，竟让她疲惫欲死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
“吼——！”
血潭深处传来一声沉闷、充满暴怒的嘶吼！仿佛被蝼蚁挑衅的凶兽！整个血潭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泥沼，剧烈地翻腾起来！更多的污秽手臂在粘稠的液面下凝聚、探出！它们的目标明确——那颗珠子！还有握着珠子的白雨妍！
“我的亲娘嘞！这‘佛跳墙’还不让打包剩菜了？！”小沙弥脸都绿了，一边怪叫，一边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东西。这次不是符箓，而是一串油光锃亮、散发着浓烈烟火气的深褐色念珠！他嘴里噼里啪啦吐出一连串又快又急、带着浓郁东北腔的经文，手腕一抖，那串念珠如同活过来一般，猛地甩出！
“啪！啪！啪！”
念珠精准地抽打在最靠近白雨妍的两条污秽手臂上！没有炫目的光芒，没有剧烈的爆炸。被念珠抽中的地方，那些蠕动的菌丝和怨魂面孔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发出“嗤嗤”的声响，瞬间冒起一股带着焦糊味的黑烟，手臂也随之溃散，重新化为恶臭的液体落回潭中！
“快跑！往这边！”小沙弥一边疯狂地挥舞着念珠，抽打那些不断从血潭里伸出的、源源不断的污秽手臂，一边朝着血潭后方一个被巨大落石半掩着的狭窄缝隙嘶吼，“俺看见有风！那边肯定有路！”
白雨妍攥紧掌心的珠子，那温润的气息给了她支撑的力量。她咬紧牙关，背着诛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那缝隙冲去！身后，腥风呼啸，污秽手臂如同地狱伸出的触须，紧追不舍！小沙弥的念珠舞得密不透风，“啪啪”的抽打声和菌丝被烫焦的“嗤嗤”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烧焦混合下水道爆炸的诡异味道。
“哎哟我去！”小沙弥一个不慎，被一条从侧面袭来的手臂擦中了僧袍下摆，坚韧的布料瞬间被腐蚀出几个焦黑的破洞，吓得他跳脚大骂，“这汤成精了！还带强买强卖的酸液攻击！”
两人一鼠（白雨妍怀里的小仓鼠在发出那声尖叫后彻底昏死）外加一个昏迷的天师，狼狈不堪地冲到了缝隙前。缝隙狭窄，仅容一人侧身勉强通过，里面黑黢黢的，一股阴冷潮湿的风从深处吹来，带着泥土和岩石的气息，虽然也不好闻，但比起外面的“佛跳墙”地狱，简直如同天堂的清风。
“快进去！”小沙弥用念珠狠狠抽碎最后一条追到缝隙口的污秽手臂，自己也像条泥鳅一样，滋溜一下钻进了缝隙。
白雨妍侧着身子，艰难地挤了进去。背上的诛星让她行动极其不便，粗糙的岩壁刮擦着她的手臂和肩膀，火辣辣地疼。但缝隙内的空间似乎比入口宽敞一些，至少能让她稍微站直一点。她靠着冰冷的岩壁剧烈喘息，感觉肺像破风箱一样拉得生疼。外面血潭翻腾的咕噜声和隐约的嘶吼被岩石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
暂时…安全了？
黑暗笼罩下来，只有缝隙入口处透进一丝微弱的光，勉强勾勒出嶙峋的岩石轮廓。绝对的寂静中，只剩下三人粗重的喘息声。
白雨妍摊开手掌。那颗琥珀黄的珠子静静躺在掌心，在绝对的黑暗中，它竟然散发出极其柔和、温润的微光，如同黑暗中捧着一小团温暖的月光。这光芒并不刺眼，却足以照亮她手掌附近一小片区域，驱散了令人心慌的漆黑。
“咦？这‘结石’…还会发光？”小沙弥凑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珠子，鼻尖几乎要碰到，“闻着…还有点香？像…像刚蒸好的小米饭？”
白雨妍没理会他的贫嘴。她凝视着珠子，那微弱的光芒似乎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就在这时，她感到背上一沉——一直昏迷的诛星，身体似乎轻微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黑色气流，如同游丝般从诛星垂在她身侧的手指指尖悄然溢出！这黑气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冷和侵蚀感，与他本身的道家清正气息格格不入！
那黑气仿佛受到某种吸引，竟如同活物般，朝着白雨妍掌心的琥珀黄珠子缓缓缠绕过去！
珠子散发的温润光芒，在黑气靠近的瞬间，猛地波动了一下！光芒似乎变得有些…抗拒？
更让白雨妍心头一震的是，就在这黑气出现的刹那，她掌心的珠子内部，那点微弱的黄仙残念，突然传递出一股极其清晰、带着刻骨恐惧和滔天恨意的意念！
这意念指向的，正是那缕缠绕而来的黑气！不，更准确地说，是指向这黑气中蕴含的某种…本质！
这股恨意中，还夹杂着一丝让白雨妍灵魂深处都感到战栗的熟悉感！
“这黑气…这恨意…难道…是‘先生’？！” 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