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芜站在门口,脸上还带着未消的些许烦躁,但眼神却清亮?
她看了一眼有些错愕的陆让,然后目光转向程昼,眉头微挑:“程昼,你说谁讨人嫌呢?”
程昼没想到商芜会突然出来,还被抓了个正着,瞬间噎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没。没谁!我胡说八道的!阿芜你别误会,我这是这是在教他怎么当个不惹人烦的准爸爸!”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陆让赶紧说句话。
陆让看着商芜明显护着自己的姿态,心里那点小小的委屈和困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流。他上前一步,自然地揽住商芜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没事,程昼就是嘴欠。”
商芜白了程昼一眼,但语气缓和了些:“我的男人,我说可以,别人说不行。”
她这话带着点玩笑的意味,但维护之意显而易见。
程昼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的错!陆让那是体贴入微,是模范丈夫!是我有眼无珠!”
他赶紧把手里的蛋挞盒子递上,“呐,刚出炉的蛋挞,优优点名要的,特意拿来给你们尝尝鲜,将功补过!”
这小插曲算是过去了。程昼又待了一会儿,插科打诨,活跃了下气氛,见商芜神色恢复如常,便起身告辞。
陆让送他出门。走到别墅院子的拐角,程昼正准备去开车,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新来的家庭医生李莉。
她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丛茂盛的月季花后面,压低着声音打电话。
程昼原本没太在意,正要继续往前走,却隐约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飘过来:“……情况稳定……很谨慎……暂时没机会……”
这内容……听起来怎么有点怪?
程昼的脚步顿住了,下意识地拉着陆让往旁边阴影处避了避。
只见李莉似乎是在向电话那头汇报着什么,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突然,她像是感应到什么,猛地回头,正好对上了程昼探究的目光。
李莉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惊慌,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撞破。她几乎是立刻对着电话那头仓促地说了一句:“先这样,回头再说。”然后迅速挂断了电话。
李莉调整了一下表情。脸上堆起惯有的温和笑容,朝着程昼和陆让的方向点了点头:“程先生,陆先生,要走了吗?”
程昼心里疑窦丛生,但面上不显,也笑着回应:“是啊,莉姐忙着呢?”
“没有,就是家里人打个电话,问问工作顺不顺利。”
李莉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但她刚才那一瞬间的慌张,却深深印在了程昼的脑海里。
“哦,那您忙。”程昼不动声色,和陆让一起走出了大门。
离开陆让家,程昼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一个家庭医生,向家里人汇报工作需要用到这样的词吗?
这听起来更像是在向某个上级汇报监视目标的情况。
防人之心不可无。
程昼立刻拨通了陆优的电话。
“优优,我跟你说个事……”
他将刚才看到李莉打电话时鬼鬼祟祟的样子,以及听到的只言片语和自己的怀疑,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陆优。
陆优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带上了她特有的冷静和锐利:“我知道了,这事你先别声张,尤其是别告诉阿芜,她现在需要静养,不能操心。明天我过去看看。”
翌日上午,她过来,手里还拎着几盒精致的点心。
她到的时候,李莉正按照惯例,在客厅里给商芜测量每日的血压和心率。
陆优放下点心,笑眯眯地走过去,状似随意地站在一旁看着。
“莉姐是吧?听说你以前在三甲医院工作?哪家医院啊?”陆优开口问道,语气听起来像是普通的闲聊。
李莉一边熟练地操作着血压计,一边从容回答:“是的,陆优小姐,我之前在仁明医院妇产科。”
“仁明啊,好医院。”陆优点点头,接着又问,“那后来怎么想到转行做家庭医生了呢?医院发展前景不是更好?”
李莉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微笑道:“主要是想换个环境,节奏慢一点,也能更专注于服务单个家庭。”
“哦——”陆优拖长了语调,眼神却锐利地扫过李莉的脸,“那莉姐家里是本地人吗?听口音不太像。”
李莉的额角似乎沁出了一点细汗,她勉强维持着笑容:“我……我老家是南方的,在这边读书工作,定居有些年了。”
商芜看着陆优这近乎查户口般的盘问,觉得有些奇怪,轻轻拉了拉陆优的衣袖,低声道:“姐,你干嘛呀?”
陆优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管,继续看着李莉,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她语气也带上了一丝压迫感:“莉姐,我弟弟和弟妹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容不得半点闪失。
我们既然请你来,自然是信任你的专业。不过,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在我们家工作,最重要的是本分和忠心,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不做,明白吗?”
李莉被陆优这番连敲带打的话说得脸色微微发白。
她低下头,双手紧张地交握在一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明白的,陆优小姐,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陆太太,绝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那样最好。”陆优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再看她,转而拿起一块点心递给商芜,“尝尝这个,新出的口味,不太甜。”
接下来的时间,陆优虽然没有再直接刁难李莉,但她和隐隐散发的气场,让整个客厅的气氛都显得有些凝滞。
李莉显得更加小心翼翼,做事说话都透着十二分的谨慎,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终于,在陆优又一次状似无意地问起她之前服务过的某个家庭的具体情况时,李莉的心理防线似乎崩溃了。
她眼圈一红,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声音哽咽着,带着委屈和不解:“陆优小姐……我、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请您明示……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一定会改的……”
她这副可怜巴巴、泫然欲泣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
商芜更是看不下去了,扯了扯陆优的胳膊,低声道:“姐你够了啊。莉姐工作一直很认真负责,你干嘛这样为难人家?”
陆优看着哭泣的李莉,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冰冷。
她不为所动,语气甚至更严厉了几分:“哭什么?觉得委屈?我只是在提醒你,端谁的饭碗,就要守谁的规矩。
在我们陆家,最忌讳的就是吃里扒外,心思不正的人。
你把你的本分做好了,自然没人会为难你。”
她这话意有所指,李莉的哭声戛然而止,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惧,随即又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不敢再说话。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忙吧。”陆优挥了挥手,语气不容置疑。
李莉如蒙大赦,连忙擦了擦眼泪,低着头,快步离开了客厅。
等她一走,商芜立刻不满地看向陆优:“姐,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莉姐她人挺好的,专业也过硬,你干嘛一上来就给人这么大的下马威?看她刚才哭得那样……”
陆优转过身,面对商芜时,脸上的冷厉才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她拉着商芜的手,在沙发上坐下,压低声音道:“阿芜,你先别急着怪我。我怀疑这个李莉,有问题。”
“有问题?”商芜一愣,“什么问题?”
“昨天程昼走的时候,看见她在角落里鬼鬼祟祟地打电话,说的内容像是跟人在汇报这里的情况,用的词很可疑。
而且一看到程昼,她就慌里慌张地挂了电话。”
陆优将程昼的发现和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一个普通的家庭医生,需要这样汇报工作吗?还那么怕人听见?”
商芜听完,眉头也蹙了起来。
她回想起李莉平时的表现,确实专业无可挑剔,待人接物也恰到好处,但似乎……太过完美了些,总给人一种隔着层纱的感觉。
而且,刚才陆优敲打她时,她那瞬间的惊惧,不像是单纯被雇主刁难的委屈,反而更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的慌乱?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是别人派来的?”商芜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陆优郑重地说,“尤其是你现在这个情况。
林阮虽然进去了,但难保没有别人在暗处盯着。这个李莉,履历完美,出现得又太是时候,不能不防。”
商芜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经历过林阮的事情,她深知人心的险恶。
她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眼神变得坚定:“我明白了,姐,我会留个心眼,平时多注意她的举动。”
“嗯,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表面上还和以前一样,别打草惊蛇。我会让程昼也暗中留意一下她的背景。”
陆优叮嘱两句,难掩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