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民政局一别,林语曦已经大半个月没见到他了。
这般迅速的抽离,让她无端回想起八年前,傅庭川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就消失了。
越想越生气。
所以林语曦的声音也难免沾染上了一点怒气。
“你是谁?我不认识。”
寂静的三秒过去,对面忽然笑了一声,嗓音颇具玩味:“离婚证都没领,就已经忘记我这个预备情夫了?”
不知廉耻。
林语曦也没想藏着掖着,一股脑儿把封楚聿之前透露给她的信息说出来:“听封楚聿说,你去了东南亚,还带着一个女人,你这辈子还打算回京市么?”
傅庭川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对前半句感到不满,“他说什么你就信?”
林语曦提高音量:“就是因为半信半疑,我才问你的!”
电话那头默了半瞬,接着语气异常认真:“林语曦,全世界只有你在我眼里才算女人。”
“......”
那就是有了。
不过应该只是下属。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现在在哪里?安全吗?”
傅庭川承认,这三连问,比起之前的话要动听许多。
“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林语曦没有闲情雅致跟他拖时间,这半个月来,她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
“随便哪一个。”
傅庭川思忖半秒,决定从最简单的入手,“不出意外的话,很快。”
林语曦朝天翻了个白眼,简直无语,“傅庭川,其实你这张嘴可以不长的。”
哑巴老公,不会敷衍,不会吵架,也挺好。
这回换傅庭川问她:“给我打电话,就是想问这个?”
不是想问这个。
傅庭川去东南亚的事,封楚聿昨晚才告诉她,而她很早之前就尝试联系他了。
“你在哪个国家?”
傅庭川回避她的问题,“你在封楚聿手里有人身自由?”
林语曦承认,“我是没法去找你,但你起码得告诉我,你现在安不安全。”
傅庭川正想说话,她高声插进来:“不许撒谎!”
电话那头安静了。
林语曦的心直线下坠。
这人究竟把自己置于何种危险的境地了。
傅庭川才发出一个音节,背景忽然传来几声干脆的爆破音,听着像枪声。
“你在哪儿?”
林语曦慌得要命。
傅庭川依旧沉稳,“林语曦,不用操心我的事,你记着,封楚聿将来一定会离你很远......”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断了,手机屏幕陷入一片空白。
林语曦愣在原地。
原来傅庭川在一个连手机信号都不稳定的地方,怪不得之前没有回她的电话。
那她刚才扯了这么一大堆,是不是将他置入险情了?
“又蠢又笨的傅庭川。”林语曦忍不住骂了一嘴。
通信断开的时候,她听到连绵不断的爆破音,混杂着枪声,还有男子的吆喝声。
等不了了。
即便封楚聿不让她走,她也得亲自去问个明白。
她现在没有傅庭川的临时联系方式,但有季迟的。
趁着午休的功夫,林语曦回到办公室,将门反锁,然后拉上百叶窗。
季迟那头的回应很快,铃响了没几秒就接通了。
“太太。”
林语曦抱着渺茫的希望,问道:“季助,你知道傅庭川现在在哪儿吗?”
季迟早就收到了傅庭川的指示,如果老板发生意外,太太就是所有财产的唯一指定受益人。
但他不敢公然违背老板的命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知道,但是太太,我不能告诉您。”
林语曦坚持己见,非要问出个结果来,“我现在被封楚聿软禁在别墅里,就算我知道傅庭川的位置,也不会乱跑。”
季迟夹在夫妻俩中间,左右不是人。
“抱歉太太,给我发工资的是老板,所以恕我没法透露。”
林语曦瞬间产生了一种把季迟挖到自己手里的冲动。
“他给你开多少工资?”
季迟沉默。
太太可真难搞。
听他不说话,林语曦心里有数了,“行吧,既然你不想说,我只能飞过去找你了。”
季迟吓得心脏都要跳出胸膛了,“使不得啊太太。”
林语曦单手撑在办公桌上,飒爽道:“落地之后我会联系你,是花上十天半个月找你,还是你主动来接我,你来选。”
季迟直接倒地。
早知道太太有这样的毅力,他就不该接这通电话。
“太太,你来的话,老板可能会大发雷霆的。”
对他大发雷霆。
林语曦微微一笑,“那他也得有这个命大发雷霆。”
只要人还活着,管他是大发雷霆还是怒不可遏,都是很理想的结果。
季迟还想劝,林语曦只回了一句“落地后我会通知你的”,然后就结束了通话。
她放下手机,思索。
封楚聿这段时间都在京市,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想找个借口溜到欧洲去,似乎不容易。
只能等待一个时机了。
……
另一头,缅国边境。
傅庭川所在的根据地刚被一场炮火轰过,流弹在钢筋水泥中穿梭,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的灰,阻挡了视线。
下属跑上来掩护撤离,“先生,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了,现在必须要撤离,再做打算。”
“再等等。”
傅庭川站在低洼处,目光正对诈骗园区的入口处。
来这里之前,他在国内找了一位生活困难的年轻女子,和张晓萌差不多岁数。
这名女子的母亲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家里还有个妹妹,正在读高中,急需一笔不菲的资金。
他提出让她做卧底,潜入诈骗园区,以酒水小妹的身份,搜集犯罪证据。
可结果似乎不理想。
这一次行动暴露,诈骗园区内一定会彻查所有人的身份,此时如果救不出,这位女子很可能会被发卖到红灯区。
下属心里那个急啊。
做他们这一行的,死人是常有的事,这位先生和以往的雇主都不同,有点......讲义气。
真实的枪声短促、沉闷、极具穿透力,像一条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在空气里,让人的耳膜和心脏都为之一缩。
傅庭川是生平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现场。
但他不后悔。
他和林语曦未来的美好可能性,值得他赌这一次。
手机铃声响起来。
傅庭川想按灭,垂眸一看,是季迟打来的。
季迟的来电通常代表着紧急情况,否则不可能给他打电话,一般是信息留言。
一接起,季迟就带来一个令人惊心动魄的消息。
“老板,太太说,要来瑞士找我,打听您的下落,您看?”
傅庭川脑部神经抽疼。
小不听话的。
“让她在京市安分待着。”
季迟哪儿能左右得了老板娘的决定,“要不……您亲自打个电话给太太?”
傅庭川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到耳边砰的一下,手机瞬间炸开,碎成千万块玻璃渣,一部分扎进他颈部的皮肤。
耳边嗡嗡作响,所有声音朦胧一片,似乎耳鸣了。
在不清不楚之中,傅庭川听到下属在说话。
“先生,真得走了!否则您可能有性命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