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火，烧得很旺。
烧得，比当年董卓放的那把火，还要邪门。
那火，不是从民宅烧起来的，也不是从府库。
它，是从皇宫里烧起来的。
刘备勒住马，呆呆地看着眼前这座他仅仅占据了数月，却寄托了他所有希望的帝都，此刻，正被火光与浓烟所吞噬。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从城内隐隐传来。
“大哥！怎么回事？！城里怎么也乱了？！”张飞豹头环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关羽手持青龙偃月刀，护在刘备身侧，他那双丹凤眼，死死地盯着城头。
城头上，没有了他们熟悉的“刘”字大旗。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面……杂乱的、他从未见过的旗帜。
旗帜上，画着狼头，画着蝎子，画着各种狰狞的图腾。
“是……是他们……”刘备的嘴唇，在哆嗦。
他认出来了。
那是……董卓的余孽！
是那些在他入主长安后，被他打散、收编，却并未彻底清除的西凉乱兵！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些他从未放在眼里的“蝼蚁”，竟然会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刻，从背后，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刀！
他们，趁着城中主力尽出，防备空虚，发动了兵变！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皇宫！
他们要向所有窃取了他们“相国”权力的人，进行最疯狂的报复！
“快！快进城！保护陛下！！”刘备终于从那极致的震惊中，反应了过来。
他知道，汉献帝刘协，是他现在……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筹码！
他嘶吼着，催动着胯下那匹同样疲惫不堪的战马，带着身边仅存的数百名亲卫，向着那洞开的、无人防守的城门，冲了进去。
……
皇宫，未央宫。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
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鲜血。
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宦官、宫女，此刻，都成了那些西凉乱兵刀下的亡魂。
为首的，是几个董卓昔日的旧将，李傕、郭汜的残部。他们一个个眼中闪烁着疯狂与嗜血的光芒，带着手下的乱兵，在宫中大肆地烧杀抢掠。
“哈哈哈！皇帝在哪儿？！让那小皇帝出来见我！”
“还有林凡的婆娘和崽子！给老子找出来！老子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而，当他们冲进长乐宫，冲进甄宓和林安被“软禁”的宫殿时。
迎接他们的，不是哭喊求饶的妇孺。
而是一排……黑洞洞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弩口！
“放！”
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女声，从殿内响起。
是甄宓！
她一身素衣，怀里紧紧抱着受惊的林安，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
在她身前，是数十名忠于林凡的、由田丰和徐庶暗中安插在宫中的死士，以及……被她说服的，一部分尚存良知的禁军！
他们手中的“连珠神弩”，在这一刻，发出了死神的咆哮！
“咻咻咻咻——！”
密集的弩箭，如同暴雨般，瞬间便将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乱兵，射成了刺猬！
乱兵们，当场被打蒙了！
他们没想到，这看似最柔弱的地方，竟然藏着最致命的陷阱！
就在他们迟疑之际，殿外，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是皇甫嵩和朱儁！
这两位汉末的老将，在得知宫中生变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集结了身边所有还能调动的南府军，冲入皇宫，前来救驾！
“乱臣贼子！休得放肆！！”皇甫嵩须发戟张，手持佩剑，怒吼着，冲入了战团！
一场更为惨烈的混战，在皇宫之内，彻底爆发！
……
刘备，终于杀到了皇宫之外。
可他，进不去了。
整个皇宫，已经被三股势力，搅成了一锅粥。
董卓的余孽，甄宓的死士，皇甫嵩的救驾之兵……
他那区区数百名残兵败将，根本无法靠近。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听着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就在此时，大地，再次，颤抖了起来。
这一次，不是爆炸。
是……马蹄声。
是那种，能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整齐划一的，如同雷鸣般的……马蹄声！
刘备猛地回头。
只见，西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不可阻挡的，洪流！
玄甲！铁骑！
是林凡！
他，回来了！
林凡的大军，没有丝毫的停顿，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冲入了混乱的长安城！
那些还在城中烧杀抢掠的乱兵，无论是董卓的余孽，还是刘备的溃兵，在玄甲铁骑的铁蹄和“仙钢”马刀之下，根本不堪一击！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林凡一马当先，他没有去管那些溃兵，他的目标，只有一个——皇宫！
当他冲进皇宫，冲进长乐宫，看到那安然无恙的妻儿，以及那些浴血奋战的死士时，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一把将甄宓和林安，紧紧地，拥入怀中。
……
半个时辰后，长安城内的叛乱，被彻底平定。
董卓的余孽，被尽数斩杀。
刘备，在关羽和张飞的拼死护卫下，趁乱，从南门，逃了。
他将带着无尽的屈辱与不甘，逃回他那同样不再安稳的荆州。
而皇宫之内，大火，也渐渐熄灭了。
只是，当林凡，在皇甫嵩和朱儁的带领下，找到汉献帝刘协时。
这位年轻的天子，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的胸口，插着一柄西凉乱兵的弯刀。
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望着头顶那片被熏黑的、残破的宫殿穹顶。
眼神里，有恐惧，有不甘，有解脱，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大汉王朝，历经四百余年。
在这一刻，随着这位末代天子的逝去，正式……宣告终结。
林凡静静地看着刘协的尸体，沉默了很久。
他没有悲伤。
他只是觉得，有些……荒诞。
他伸出手，缓缓地，将刘协那双不愿闭上的眼睛，合上了。
“厚葬吧。”他平静地说道，“以天子之礼。”
……
数日后。
长安城，恢复了秩序。
曹操，也率领着他的大军，抵达了函谷关。
他没有再前进一步。
他只是派了使者，前来长安，与林凡，进行了一场……决定天下未来格局的谈判。
谈判的结果，很简单。
以黄河、以及从洛阳到南阳一线为界。
北方，归林凡。
中原，归曹操。
天下，划界而治。
林凡，站在那座被大火烧得只剩下残垣断壁的未央宫殿前，看着脚下这座城市，看着这个满目疮痍的天下。
他知道，旧的时代，已经死了。
而一个新的、由他来书写规则的纪元，将从这片废墟之上，正式……开启。
他怀里，小林安，指着远方，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
“爹爹……家……”
林凡笑了。
他抱着自己的儿子，点了点头。
“对，家。”
（第四卷 龙战于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