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险?”
李玄笑了,他站起身,望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
“不,这是机会。”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
“他想看,我就让他看,他想试探,我就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一直被动布局,终究隔了一层。
这次面圣,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这位大乾王朝真正的执棋者。
也是第一次,有机会亲手在这盘棋上,落下属于自己的一子!
他回过头,看向苏轻语,目光灼灼。
“备车,进宫,不过你就不要去了,不然过于招摇。”
片刻之后,一辆马车缓缓驶离玄府。
车厢内,李玄阖上双眼,外界的喧嚣被隔绝,脑海中却风起云涌。
皇帝的召见,绝非善意。
他会怎么问?
是单刀直入,质问五百万两的去向,还是旁敲侧击。
又或者利用那位刁蛮公主,来消磨自己的锐气。
李玄的指尖在膝上无声弹动。
一个个应对方案在心中生成,又被飞速推翻。
不行,太被动。
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一个有点小聪明,有点野心,但又敬畏皇权,堪为一用的商人。
马车骤然停下,皇宫到了。
宫门巍峨,早已等候的福公公脸上挂着职业化的谦恭笑容。
“李公子,请随咱家来。”
“有劳公公。”
李玄微微颔首,神态自若,跟了上去。
穿过一道道宫门,脚下的汉白玉石阶冰冷而坚硬。
这里就是权力的核心。
福公公的脚步很稳,不多言,也不回头,只是在前面引路。
平安殿。
看着眼前即将抵达的地方。
李玄的眉梢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果然,皇帝老儿的第一招,是美人计。
福公公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公子,公主殿下在里面等您,咱家就送到这了。”
“多谢公公。”
李玄整了整衣袍,迈步而入。
殿内熏香袅袅,珠帘轻晃。
一道身影坐在主位上,身着一袭华丽的粉色宫装,环佩叮当。
正是平安公主乾月儿。
她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云鬓高挽,珠钗摇曳。
一张俏脸上略施粉黛,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娇艳。
只是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既有见到心仪诗人的好奇。
她大概以为,真的是她想见李玄,父皇就恩准了。
真是个被保护得太好的丫头。
李玄心中暗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躬身行礼。
“草民李玄,拜见公主殿下。”
乾月儿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威严。
“免礼。”
她打量着李玄,眼里的好奇快要溢出来。
“你这段时间在干什么呢?本宫不是给你腰牌了吗?”
李玄躬身,姿态谦卑,声音却不卑不亢。
“公主殿下,您赐下的信物,乃是千金不换的恩典。”
“草民一介商贾,身份卑微,怎敢轻易动用,恐有损公主清誉,唐突了殿下。”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为何不用腰牌,又将公主的身份高高捧起。
言外之意,是自己配不上这份殊荣。
乾月儿愣了愣,旋即小脸蛋儿腾地就红了。
她本来憋着的一肚子火气。
瞬间烟消云散,心里像是被蜜糖灌满。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是怕给我惹麻烦!
哼,算你有点良心。
“你……你倒是有心了。”
乾月儿清了清嗓子,但眼里的笑意已经藏不住了。
“算了算了,本宫不与你计较。对了,你最近可有新作?快念来听听!”
“等父皇回来,我定要他好好赏你!”
她完全忘了召见李玄的初衷,一心只想着诗词和邀功。
殿宇后方,一间静室内。
一面巨大的铜镜光滑如水,镜中清晰映照着平安殿内的一切。
镜前,一名身着九龙金袍的中年男子,正负手而立。
他面容威严,不怒自威,正是大乾王朝的主宰,乾元帝。
他将李玄与乾月儿的对话。
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将李玄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面对公主的质问,此子不慌不乱,应对得体。
言语之间,既化解了女儿的刁蛮,又表现出对皇权的极度敬畏。
这是一个聪明人,更是一个懂分寸的人。
不像那些恃才傲物的文人,也不像那些唯唯诺诺的蠢货。
“有点意思。”
乾元帝嘴角浮现难辨喜怒的笑意。
美人计这第一关,他算是过了。
他朝身旁的福公公递了个眼色。
福公公立刻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片刻后,乾元帝整理了一下龙袍,从侧殿缓步走出。
“月儿,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乾月儿脸上的笑容僵住,连忙起身行礼。
“父皇!”
李玄心中咯噔一下,正主儿终于登场了。
“草民李玄,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元帝的脚步声很轻,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李玄的心跳上。
他走到主位坐下,落在李玄的背上。
“平身吧。”
“谢陛下。”
李玄起身,不敢有丝毫逾矩。
“李玄,朕听说,通源商号近来风头正盛啊。”
乾元帝的声音不高,却像是九天之上的惊雷,在李玄耳边炸响。
这问题看似随意,实则句句都是陷阱。
说自己是东家,那是找死。
一个身份卑微的商贾,骤然崛起,富可敌国,还和公主不清不楚,皇帝不杀你杀谁。
说自己不是,那怎么解释自己花钱如流水,怎么解释通源商号对自己言听计从。
这皇帝老儿,是在诈我!
李玄脑中电光石火,面上却愈发恭敬。
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受宠若惊,他躬着的身子又低了几分,声音诚恳。
“回禀陛下,草民万万不敢当‘东家’二字!”
“通源商号的大掌柜,乃是苏轻语,苏掌柜。”
李玄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这短暂的停顿,让他的话显得更加真实。
“草民……草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此前草民写过几首歪诗,侥幸得了苏掌柜青眼,她认为草民的诗或许能为商号的胭脂水粉增添几分雅趣,便让草民写了几句所谓的‘广告’。”
“没想到效果竟出奇的好。”
“苏掌柜心善,念草民家贫,又出了点力,便做主分了草民些许干股,让草民能有个糊口的营生。”
说到这里,李玄脸上露出几分感激和不好意思的赧然,像极了一个走了狗屎运的穷小子。
“草民能有今日,全赖苏掌柜提携,至于商号的经营,草民一窍不通,更不敢插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