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策阴阳怪气了一番，宋聿修这脸算是没处搁了。
偏又没人敢触他的霉头，便只能忍。
“玄策！”孝宣帝实在听不下去，“这是沈宋两家的事，你少掺和。”
“我也不想掺和，只是路见不平，却不曾想侯爷竟污蔑我串通奴才污蔑宋世子，臣弟只能替自己分说几句。”
“说起来小公爷也真是的！”
“这男人三妻四妾实在寻常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像您父亲国公爷那般，这辈子只娶了国公夫人一人。”
“让你妹妹忍忍就行，这么点小事，还惊动皇兄，实在不像话。”
沈璟川满脸愤懑。
目光对视瞬间，似有火花。
这话，让所有人都不知如何接茬。
三妻四妾，的确寻常不过。
只是认亲宴后，宋聿修曾承诺忠于沈枝意一人。
如今她在府里，都敢安排妓子回家，可见平素做派。
周玄策这话可不是在帮宋聿修。
而是在他身处火坑时，又补了两脚，将他整个人都踹入火海中。
导致他此时身子觳觫般颤抖，浑身都是热汗，头磕在地上，甚至不敢抬头。
“陛下，此事……”老太太还想诡辩，已被孝宣帝用眼神呵斥住。
“此事究竟如何，朕心里有数。”
沈枝意是国公府唯一的嫡女，镇国公视她如命。
上次之事，自己尚能劝说。
如今事情闹得太大，沈璟川拖着宋聿修游街一事，天一亮，必将传遍整个京城，这事儿不可能善了。
“宋聿修，上次是你跟朕保证，绝不再让枝意伤心，朕才劝说她慎重考虑和离一事，你竟敢欺瞒朕！”
孝宣帝一声怒斥。
宋家人集体脸色惨白，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沈璟川当场捉的人，这事儿辩驳不了。
摄政王又突然横插一脚，再度火上浇油。
沈枝意只跪在地上，显得十分委屈。
孝宣帝深吸口气，“既如此，你与枝意还是和离吧。”
“陛下——”宋聿修抬头看向皇上，却又被他眼底的怒火烧得心肝直颤。
“怎么？你不愿意？”
周玄策低笑：“应该舍不得沈家能带给他的富贵权势吧。”
宋聿修暗自咬牙。
自己究竟哪里得罪过这尊煞神。
怎么哪儿都有他！
周玄策喝了口茶，“宋世子，本王出身行伍，说话直，你别介意。”
沈枝意抿了抿嘴：
宋家这点遮羞布都被你掀了。
还让人别介意？
“宋聿修欺瞒朕，杖责五十！”孝宣帝此话一出，宋家人是想求情又不敢。
宋聿修已经被沈璟川折腾得不成模样，在施以杖刑，只怕小命都要丢在这儿。
沈璟川跪下叩谢圣恩。
“你别谢朕，枝意也是朕看着长大的，朕自然也不愿让她受委屈。”孝宣帝看向沈璟川，“宋聿修毕竟是侯府世子，你今晚这番行为，实在不妥。”
“你这次川西立功，本想擢升你，可你今晚实在冲动，嘉奖作罢，你停职回家反省半个月。”
沈璟川跪地磕头，“谢主隆恩！”
孝宣帝看着也实在乏累，扬手示意众人退出去，却又叫住了周玄策。
待御书房只剩兄弟二人时，孝宣帝才说：“玄策，你方才那番话，着实过分，沈璟川毕竟救过你的命，我听说他们兄妹二人前些日子曾到你府上做客，我还以为你与沈家如今关系不错。”
“确实不错。”
“那你还……”孝宣帝似乎拿他没辙，“沈璟川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与你年纪相仿，多跟他接触，对你没坏处。”
“我与沈家在治军方略本就有冲突，关系差就差吧，我无所谓。”
“同为朝臣，总要接触的，你以后对沈家人说话客气些，瞧你方才说得……都是些什么混账话。”
“好，臣弟错了，臣弟改日就去国公府登门致歉。”周玄策起身，“皇兄，时辰不早了，臣弟先回府，您早些歇息。”
周玄策离开后，孝宣帝目光暗沉。
高大伴刚进御书房，刚想跟他说，宋世子已行刑完毕，这嘴还没张开，只见圣上忽然抬手——
猛地一挥，
龙案上的奏折全都被打落在地！
呼吸收紧，目光寒沉。
宋家……
真是一滩，扶不起的烂泥！
**
马车上
沈璟川阖眼养神，沈枝意微垂着头，不停打量自家哥哥，欲言又止，直至到家，他才示意小妹随自己进了沈家祠堂。
他没说话，沈枝意已跪下。
“你是我妹妹吗？”沈璟川声音低哑。
“哥……”
“你真的好本事，知道圣上不愿让你与宋聿修和离，就设计了这么一出好戏，甚至……”
沈璟川声音有些发颤，“把我这个亲哥哥也算计了进去。”
沈枝意心跳极快，手指收紧，“哥，对不起。”
“你想把事情做绝，让圣上亲自下旨允你们和离，所以我配合，把这出戏演下去。”
沈璟川素来持重沉稳，身为将领，最忌讳意气用事。
若非深思熟虑，又怎会绑着宋聿修游街。
他，
看穿了自家妹妹的计划。
配合着，演了这出戏。
甚至赔上了即将到手的恩赏。
“哥。”沈枝意声音发颤。
“你派人把林瑶瑶一家送走时，我就知道，认亲宴一事没那般简单。”沈璟川垂头看向跪着的妹妹，屈膝半蹲，视线与她齐平，“你早就知道宋聿修养了个外室，对吗？”
沈枝意点头。
“认亲宴，你算计到了太后娘娘头上，这次，又算计了圣上，沈枝意，你知道这种事若是败露，后果会如何吗？”
算计当朝天子！
那是死罪！
沈璟川不是傻子。
沈枝意也想告诉哥哥所有事情。
可她不知如何开口。
“所以我不知如何跟你说。”
沈璟川认真看她，“你……不是我妹妹。”
沈枝意呼吸收紧，“哥？你在说什么？”
“我的妹妹，有什么事都会跟我说，她善良天真，不似你这般，处处筹谋，满腹算计，你究竟为何变成这番模样。”沈璟川强忍着牙颤，紧盯着她。
沈枝意听了这话，瞬时红了眼。
满腹算计？
是啊！
她本来不是这样的，这不是她，可她能怎么办？
她若不算计，那今日游街，被杖责，就是她，亦或……整个沈家
只是这话从自家哥哥口中说出，无异于在她心上狠狠扎了一刀，她只觉得鼻尖酸涩，眼泪猝不及防，成串落下。
下一秒，
一个温热的手掌落在她发顶，“我不怨你算计我，可你不该一个人做这些事。”
“沈意意，我是你哥，是你血脉相连的至亲。”
“你之前说，做了个噩梦。”
“既然是梦，就总会醒的，而天……总会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