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草莓园飘散着甜腻的香气。七月蹲在田垄间,指尖拂过饱满的红色果实,耳边仿佛又响起程远的声音:\"七月,你尝过刚摘的草莓吗?比超市买的甜十倍。\"
阳光透过绿叶的间隙,在她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不远处,一群孩子嬉笑着跑过,其中一个扎马尾辫的小女孩突然停下,好奇地望向七月。
\"阿姨,你在哭吗?\"女孩歪着头问道。
七月这才意识到脸颊上的湿润。她摇摇头,摘下一颗最红的草莓递给女孩:\"只是阳光太刺眼了。\"
女孩接过草莓,突然指着七月的手腕:\"你的手链好漂亮!\"
那是用星辰的银发编织的手链,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七月轻轻抚摸它,想起少女最后那段日子里,常常坐在窗前编辫子的样子。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留给我的。\"七月说,\"她像你一样喜欢草莓。\"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画:\"送给你!这是我画的企鹅,老师说它们住在很冷的地方。\"
画纸上是两只歪歪扭扭的企鹅,大的那只牵着小的,背景是用蓝色蜡笔涂成的极光。七月的呼吸一滞——这画面与星辰最后的涂鸦如此相似。
\"谢谢。\"她小心地折好画纸,\"你叫什么名字?\"
\"小雨!\"女孩蹦跳着跑开了,\"因为妈妈说我出生那天下着太阳雨!\"
七月的视线追随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恍惚间看见星辰的影子重叠在上面——同样的活泼,同样的天真。直到女孩消失在草莓田尽头,她才收回目光,发现地上落着一张学生证:阳光福利院,苏小雨,六岁。
回城的公交车上,七月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儿童画。马可的来电打断了她的思绪:\"七月,你在哪?基金会的手续需要你签字。\"
\"南极儿童基金会\"是程远遗嘱中最后的愿望。七月走进律师事务所时,墙上已经挂好了牌匾,下面是一张星辰的照片——少女站在南极光下,银发飞扬,笑容比极光还要明亮。
\"所有文件都准备好了。\"律师推过一叠纸张,\"按照程先生的意愿,基金将主要用于救助基因疾病儿童。\"
签字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七月写下最后一笔时,突然注意到受益人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苏小雨,先天性基因缺陷,六岁。
\"这个孩子...\"
律师翻看资料:\"哦,上周刚纳入救助计划。父母双亡,在福利院长大。奇怪的是,她的基因检测显示有一种罕见的标记物,和程先生留下的资料中提到的'光敏基因'很相似。\"
七月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想起草莓园里那个送她企鹅画的女孩,想起阳光下那双清澈的眼睛。
离开律所后,七月直接驱车前往阳光福利院。院长是个和蔼的中年女性,听到苏小雨的名字时眼睛一亮:\"小雨是个特别的孩子。她总说梦见一个银头发的姐姐,还有南极的极光。\"
小雨正在院子里荡秋千,看到七月时兴奋地挥手:\"草莓阿姨!\"
院长笑着说:\"小雨从不说谎。她说昨天梦里,银发姐姐告诉她今天会有个喜欢草莓的阿姨来看她。\"
七月蹲下身,平视着小女孩明亮的眼睛:\"小雨,那个银发姐姐...还说了什么?\"
\"她说...\"小雨歪着头回忆,\"要我把这个给你。\"
小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蓝色的玻璃珠,正是星辰生前一直随身携带的那颗——七月以为它早已随少女下葬。玻璃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彩,里面似乎封存着一缕银白的发丝。
\"姐姐还说,\"小雨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不像六岁孩子应有的语气,\"不要停留在过去,要像南极光一样继续闪耀。\"
风吹动院子里的梧桐树,叶片沙沙作响,仿佛某种无言的回应。七月将小女孩搂进怀里,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草莓香气。
在这个平凡的午后,在阳光与微风的见证下,七月终于明白:有些离别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重逢。程远和星辰用生命守护的光,终将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继续照亮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