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车的残骸冒着青烟。七月从撞击中清醒过来，发现程远的血已经浸透了她的前襟。他的体温低得吓人，呼吸时带出粉红色的血沫，显然伤到了内脏。
\"坚持住......\"七月撕下衣袖压住他额头的伤口，布料瞬间被染红，\"科研站就在两公里外。\"
程远的眼皮颤抖着睁开。那双眼睛依然深邃如昔，却没有了七月熟悉的神采：\"来不及了......\"他艰难地抬起右手，掌心的星形疤痕泛着诡异的蓝光，\"苏曼的导弹......已经......\"
北极的天空突然亮如白昼。七月抬头，看到数以千计的流星划破夜幕——那不是自然天体，是正在坠落的纳米导弹。最可怕的是，这些导弹在进入大气层后自动解体，释放出雾状的红色微粒，像一张巨网笼罩整片冰原。
\"呼吸器......\"程远挣扎着指向车后座，\"快戴上......\"
七月找到两个便携式氧气面罩，刚给程远戴上，就看见第一波红雾已经飘到百米开外。所经之处，冰雪瞬间染上铁锈色，仿佛整片大地正在流血。
\"那不是纳米机器人......\"程远的声音通过面罩传来，虚弱但清晰，\"是苏曼的血......她把自己的dNA改造成了生物武器......\"
七月把程远拖到一块突出的冰岩后面。他的情况越来越糟，皮肤开始出现可怕的透明化现象，能直接看到下面跳动的血管。
\"听我说......\"程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不是复制品......是林微用自己卵子和程渊的精子培育的......小诺的孪生妹妹......\"
红雾越来越近。七月把程远背在肩上，向着科研站的方向跋涉。每走一步，靴子都会陷进被污染的雪里，发出黏腻的声响。
\"那年空难......\"程远的气息喷在七月耳畔，\"死的只有苏曼和小诺......林微带着你逃了出来......但苏曼的纳米机器人......已经感染了小诺的尸体......\"
七月的左脚突然失去知觉。她低头看去，发现靴子表面结了一层红色冰晶，正顺着裤腿向上蔓延。更可怕的是，这些晶体接触到的皮肤开始变异，浮现出熟悉的条形码纹路——tL-1124-Ω。
\"放下我......\"程远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在面罩里形成雾状，\"你必须......独自到达科研站......地下三层......有能净化红雾的设备......\"
七月跪倒在雪地里。她的左腿已经完全麻木，右眼也开始模糊。怀中的程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明化，就像海底那个银光体消散时一样。
\"为什么......\"她的眼泪在面罩里结冰，\"为什么总是这样......\"
程远的手抚上她的面罩。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手指穿过了强化玻璃，直接触碰到七月的脸颊。这个动作消耗了他最后的力气：\"因为爱......是这个世界上最致命的病毒......苏曼用它杀人......我们用它......拯救......\"
他的手垂落了。七月眼睁睁看着程远的身体化为无数蓝色光点，在红雾中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光点组成箭头形状，指向科研站的方向。
拖着麻木的左腿，七月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程远的光点围绕着她旋转，将逼近的红雾暂时阻隔在外。但随着时间推移，蓝光越来越弱，红雾越来越浓。
科研站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七月的右眼完全失明了，左眼的银白色虹膜却异常明亮，像盏微型探照灯。借着这光芒，她看到科研站外墙爬满了红色蛛网状物质，大门已经被完全封死。
蓝光突然全部聚集到七月左手，凝结成一把钥匙的形状。她本能地捅向自己左眼，指尖传来剧痛——虹膜后的\"钥匙\"被取出来了，是颗泪滴形的蓝色晶体。
晶体接触科研站外墙的瞬间，红色蛛网剧烈收缩，露出隐藏的生物识别锁。七月将晶体按上去，大门轰然开启，她跌入一片黑暗。
应急灯陆续亮起。七月爬过走廊，身后的大门自动闭合，将红雾挡在外面。她的左腿恢复了些许知觉，但皮肤上的Ω条形码已经蔓延到大腿。
地下三层的实验室门需要更高级别的权限。七月用晶体划过识别区，却听到刺耳的警报声：\"检测到Ω级污染，禁止进入。\"
\"开门！\"七月捶打着金属门，\"程远说这里有净化设备！\"
\"声纹验证通过。\"机械女声突然改变语调，\"欢迎回家，七月小姐。\"
门开了。七月愣在门口——这不是什么实验室，而是间精心布置的育儿室。墙上贴满星空壁纸，小床上方悬挂着程远亲手制作的银河模型。最令人震惊的是，房间中央站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蓝色连衣裙，右手腕上有个月牙形胎记。
\"七月阿姨。\"小女孩微笑着伸出手，\"我等你很久了。\"
七月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个孩子和小诺长得一模一样，但眼神更加成熟。更奇怪的是，她说话时嘴唇几乎不动，声音像是直接传入脑海的。
\"你是......\"
\"程星的真实形态。\"小女孩指向房间角落的培养舱，\"或者说，星儿本该长成的样子。\"
培养舱里漂浮着个胎儿大小的躯体，皮肤上布满Ω条形码。七月突然意识到，这才是太平洋底那个自称程星的克隆体原始形态，而她之前见到的，只是全息投影。
\"爸爸用你和他的基因培育了我。\"小女孩轻轻触碰七月的左眼，\"但苏曼阿姨的污染让我的身体无法存活。所以他把我的意识上传到了纳米网络。\"
房间突然震动起来。监控屏幕显示红雾已经覆盖了整个科研站外墙，正在腐蚀防护罩。
\"没时间了。\"小女孩跑向控制台，熟练地输入代码，\"阿姨必须启动净化程序。\"
七月看向她调出的界面，上面是复杂的基因图谱。图谱中央有两个高亮标记：一个是她左眼里的蓝色晶体，另一个标注着\"林微的礼物\"。
\"这是什么？\"
\"外婆留给你的抗体。\"小女孩按下最后一个按键，\"需要阿姨的眼泪激活。\"
天花板滑开，降下台奇怪的设备，看起来像改良版的核磁共振仪。七月躺进去时，听到小女孩说：\"会很疼，但阿姨必须保持清醒。如果睡着了，就会变成苏曼阿姨那样。\"
机器启动的瞬间，七月感到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她的Ω条形码发出刺目红光，与设备发出的蓝光激烈对抗。疼痛超越了人类承受的极限，但每当她要昏迷时，左眼就会传来清凉感，强迫她保持清醒。
\"外婆的抗体在改写阿姨的基因序列。\"小女孩的声音时远时近，\"这是最后一步了......\"
七月在剧痛中看到幻觉：年轻的林微抱着婴儿时期的她，正在向某个装置注入血液；五岁的程远偷偷给她塞糖果；十五岁的程远在日记本上画满星星；海底沉船里，银光程远最后看向她的眼神......
\"成功了！\"小女孩的欢呼将七月拉回现实，\"阿姨现在是最完美的载体了！\"
设备缓缓打开。七月坐起身，发现皮肤上的Ω条形码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银色纹路，像精致的刺青般覆盖全身。更神奇的是，她的左腿完全康复了，右眼视力也变得异常清晰。
\"现在阿姨可以去救爸爸了。\"小女孩指向另一台设备，\"这是意识传输舱，能把阿姨送到爸爸被困的地方。\"
\"程远......还活着？\"
\"他的身体死了，意识被苏曼阿姨困在纳米网络最底层。\"小女孩突然露出悲伤的表情，\"但阿姨要小心，那里也是小诺阿姨被困的地方......\"
传输舱像口水晶棺材。七月躺进去时，小女孩握住她的手：\"有件事爸爸不让我告诉你......\"她凑到七月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舱门关闭的瞬间，七月的世界天旋地转。等视线恢复时，她站在片纯白空间里，脚下是无数交织的光路，延伸向看不见的远方。
\"程远！\"她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
没有回应。七月随意选了条光路前进，渐渐听到微弱的啜泣声。循声走去，她看到个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蜷缩在光路交叉处，穿着蓝色连衣裙，右手腕上有星形胎记。
\"小诺......？\"
小女孩抬起头。七月倒吸一口冷气——这张脸和她童年照片上一模一样，但眼睛是可怕的纯黑色，没有眼白。
\"七月妹妹。\"小女孩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回声，\"你终于来找我玩了。\"
她站起身，七月才发现她的皮肤下流动着红色物质，和北极红雾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随着她靠近，周围的光路开始变暗，像被污染的血管。
\"远哥哥不乖。\"小诺歪着头，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妈妈说好要让我们永远在一起的，他却总想逃跑。\"
七月本能地后退。这个小诺明显已经被苏曼的意识污染了，是困住程远的牢笼。
\"我们来玩捉迷藏吧。\"小诺突然笑起来，嘴角裂到耳根，\"找到远哥哥的人，可以吃掉他！\"
白色空间瞬间变成程家老宅的育儿室。七月站在门口，看到五岁的程远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正拼命摇头示意她快跑。
\"一、二、三......\"小诺面对墙角开始数数，脖子180度扭转盯着七月，\"躲好了吗？\"
七月的左眼突然剧痛。银色纹路从虹膜扩散，在面前形成全息键盘。她本能地输入密码——是程远每次吻她时在手心画的星星。
育儿室像玻璃般碎裂。七月坠入下一层空间，这次是太平洋底的沉船。青年程远被红色锁链捆在水晶棺旁，胸口插着把蓝玫瑰形状的匕首。
\"七月......\"他虚弱地抬头，\"你不该来......\"
小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找到你们啦～\"
七月冲向程远，却被他厉声喝止：\"别碰锁链！那是苏曼的意识体！\"他指向自己太阳穴，\"真正的我在更深层......找到那个没有星星的孩子......\"
红色触须从地板缝隙钻出。七月躲闪着跑向船舱深处，左眼的银光指引她找到扇隐藏的小门。门后是间简陋的木屋，床上躺着个消瘦的男人——是程远，但比七月认识的任何版本都要苍老，白发稀疏，脸上布满皱纹。
\"七月......\"老人睁开眼，露出欣慰的笑容，\"你找到我了......\"
屋外传来小诺的尖笑和撞击声。七月跪在床边，握住老人枯枝般的手：\"怎么救你出去？\"
\"用你左眼里的钥匙......\"程远艰难地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刺入这里......\"
七月犹豫了。这可能是另一个陷阱，但老人眼中的神采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那是程远每次吻她前，眼中浮现的温柔与决绝。
\"相信我......\"老人轻声说，\"就像我相信你每一次都会找到我......\"
左眼的晶体刺入干枯皮肤的瞬间，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老人发出痛苦的呻吟，而门外的小诺尖叫起来：\"不许带走远哥哥！\"
七月看到令人震惊的一幕：无数银色光点从老人体内涌出，在空中凝聚成青年程远的模样。与此同时，木屋墙壁变得透明，露出外面汹涌的红色海洋——那是苏曼的意识集合体，正在疯狂攻击银光屏障。
\"七月。\"银光程远握住她的手，\"最后一步需要我们一起完成。\"
他的手指与她交缠，在虚空中划出星形图案。随着最后一笔完成，整个纳米网络亮起耀眼的蓝光。红色海洋如退潮般消散，小诺的哭喊渐渐变成林微的歌声。
\"睡吧，我的宝贝......\"
七月在歌声中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传输舱。舱外，科研站正在崩塌，但红雾已经变成了无害的雪粉色。小女孩站在控制台前，身体逐渐透明。
\"成功了。\"她微笑着挥手，\"爸爸和小诺阿姨都自由了......\"
\"等等！\"七月拍打舱门，\"你最后对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女孩的嘴唇动了动，但声音被剧烈的爆炸声淹没。七月只看到她的口型：\"你不是七月......\"
北极的夜空绽放出前所未有的极光，像无数银蓝色的蝴蝶飞向星空。科研站的废墟里，七月跪在雪地上，手中紧握着那枚已经失去光泽的蓝色晶体。在她面前，有个用血迹画成的心形，中间是颗小小的星星。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七月抬头，看到机身上的标志不是任何国家的救援队，而是程氏集团的Logo。当舱门打开，走下来的男人摘下护目镜时，七月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
那是活生生的程远，没有银光，没有透明化，连右腿的旧伤都不见了。他脖子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条形码的痕迹。
\"七月。\"他伸出手，掌心是熟悉的星形疤痕，\"我来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