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彧复又问道:“那你为何不自行离去?”
“离去?”
他的目光落于砚清沾满血污的衣衫之上。
“是啊!”
刘彧实难理解,砚清的手脚并未受人束缚,为何他不逃走,反倒滞留此处遭人鞭挞。
砚清双目微眯,语调冷若寒霜,“你究竟想不想走?”
刘彧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须臾便被求生之欲吞噬。他艰难颔首,声音微弱却坚定:“好……我应你。”
砚清满意地笑了笑,将白纸与墨笔递至刘彧跟前。
刘彧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手指几近难以握紧笔杆。他的手腕上尚留着铁链摩挲出的血痕,每一次动作皆带来钻心的剧痛。
然而,他紧咬双唇,竭尽全身之力,在白纸上艰难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待他搁笔之际,砚清迅疾将白纸收起,眼中闪过一丝令人难以揣度的光芒。
他起身,傲然俯视着刘彧,语气中透着几分戏谑:“甚好,自此刻起,你的性命归我所有。”
刘彧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寒意,但他已无退路可走,唯有眼睁睁地看着砚清转身迈向牢门。
“且慢……”刘彧艰难开口,“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救我?”砚清止住脚步,回首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记住今天的承诺。若你日后违背,后果自负。”
言罢,砚清对刘彧的追问视若无睹,毅然推开牢门,没入幽暗的走廊之中。
与此同时,牢房之外。
砚清的身形在昏沉的廊道内移动,步履稳健而无声。他的素衣沾染血污,却未能损其泰然自若。
走廊两旁的火把明灭摇曳,将他的影子映照得修长而诡谲。
他的眼神冷冽,唇角却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仿若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你的目的可曾达成?”一道低沉的嗓音自暗影处传来。
砚清驻足,略略侧首,凝视着声音的来处。
溪诏身着一袭黑衣,自黑暗中徐步而出,手中紧握着一根沾满鲜血的长鞭,面庞上挂着鄙夷的笑容。
“果真是患难见真情啊!”溪诏的语气中满是嘲讽。
“不过你认为他能助你何事?他无非是个无用之人罢了。”
“亦或你又能为他做些什么?碧落教岂容你等说来便来,说走便走?”
砚清并未答话,仅是漠然地扫视溪诏一眼,目光恰似冰刃般锐利。
溪诏被他的眼神激怒,手中的长鞭骤然挥出,直袭他脸上的金色面具。
眼见长鞭锐利的鞭骨朝自己挥来,砚清身形一晃,轻而易举地避开这一击。
见此情形,溪诏的面色变得阴沉至极,手中的长鞭再度挥出,然而依旧被砚清轻易躲开。
“够了。”砚清终于开口,声音冰冷而低沉,“游戏结束了。”
溪诏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愤怒取代。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被囚禁的废物,凭什么在本尊面前嚣张?”
砚清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废物?或许吧。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明明可以离开,却选择留在这里?”
溪诏愣住,手中的长鞭也停滞在半空中。他的眼中充满疑惑和不安,仿佛第一次意识到眼前的男人并非他所能掌控。
砚清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因为我应答过她。”
所以,他愿意为她留在碧落教,即使受人凌辱,身负重伤也在所不惜。
溪诏冷笑:“她?”如此看来她的魅力确实不小,能让一个高手,甘愿为她画地为牢。
砚清转身欲走,溪诏却不甘心就此罢休,“哼,就算你为她这般又如何,她可不一定领你的情。”
砚清身形一顿,内心泛起一丝苦涩,但仍强装镇定道:“不需要她领情,我只按我的心做事。”
砚清的背影在昏暗的走廊中显得格外孤寂,溪诏的话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他的心里。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首,声音低沉而冰冷:“她的心意如何,与我无关。我做的每一件事,只为我自己。”
溪诏嗤笑一声,手中的长鞭轻轻甩动,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真是痴情种啊!可惜,你的痴情在她眼里,或许一文不值。”
重华宫
刘子业以折磨刘休仁和刘休佑为乐,闲暇时更是荒淫无度。
路浣英曾好意规劝,却被刘子业视为善妒,竟命殿内太监将其驱逐,还将出身低微的小怜封为怜贵妃。
路浣英气恼之余,专心礼佛,不再插手宫廷之事。
沈庆之则四处奔走,却始终无法面见刘子业,只能终日自责,愧对先皇所托。
没了路浣英和沈庆之的劝谏,刘子业愈发肆无忌惮。不仅与怜贵妃白日宣淫,还以人作靶狩猎,甚至让宫人充当夜壶。
后来,刘子业将廷尉刘蒙即将临盆的小妾接入宫中,要当众表演产子。更扬言若生下男孩,便立为太子,大赦天下。
还时常将宫人剥光衣物,令人肆意羞辱殴打,直至断气方休。
更有甚者,当着建安王刘休仁的面,指使侍从强暴其生母杨太妃。
其行径之恶劣,令人震惊。
朝云宫
路浣英将手中佛珠重重拍在案上,沉声道:“陛下怎能如此行事?太子之位岂能让一个毫无血缘关系之人继承,实乃荒谬至极。”
张嬷嬷附和道:“娘娘,陛下确实如此说,您这些日子专心礼佛,对外界之事一无所知,您可知这京城已是天翻地覆。若再这般下去,恐怕会酿成大祸。”
路浣英颔首:“你所言甚是,是本宫疏忽。”
她这个皇后,乃是路太后为提拔路家而促成,她与刘子业的亲事,本就是一场闹剧。
且不说刘子业对她毫无爱意,即便有爱意,长此以往,这天下恐怕也将易主,届时,她这个皇后又将何去何从。
张嬷嬷面色凝重,“娘娘,您能想通便好。切不可因些许争执,就舍弃后宫权势。”
张嬷嬷历经世事,自然知晓男女之情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握在手中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路浣英满脸忧愁,“话虽如此,仅凭我一人之力,恐怕难以阻止陛下。若让父亲一派集体上书,势必会激怒陛下,甚至可能牵连家族。”
张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睿智,“娘娘不妨邀请长公主入宫小住一段时日,就说近日常被噩梦惊扰,夜不能寐。”
路浣英:“这样……妥当吗?”
张嬷嬷:“娘娘放心,陛下自幼便听从长公主教诲。况且据奴婢所知,前些日子陛下与长公主发生争执,陛下依然为长公主置办新衣,就连驸马偶感风寒,陛下都让出重华宫供其歇息。”
“若是长公主入宫,陛下定然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路浣英似乎被张嬷嬷的话点醒,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良久后,她终于下定决心道:“好,就按你说的办。你即刻派人前往长公主府邸,请她入宫一聚。”
张嬷嬷领命而去,路浣英则重新拿起佛珠,心中却难以平复。
她知道,刘楚玉是刘子业最为敬重的姐姐,自小对他关怀备至。若是刘楚玉能入宫劝谏,或许刘子业会有所收敛。
可她心中仍有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