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后感觉正是自己熟悉的炉型,就答应了陈监理。
第二天陈监理就用面包车拉着我和行李赶往地点,到了地点,陈监理领着我先去宿舍,宿舍是靠近建筑工人的棚区,这里标准的是建筑工地环境,地面卫生差,枯黄的杂草东倒西歪,脚下砖块横七竖八。
只能小心翼翼的前行害怕被砖瓦石块绊倒,来到宿舍一看是临时用彩钢瓦搭建的简易房,原来这里是建厂时建筑工人的临时住房,里面四张床,床是双层铺,每两张床中间放着一个小太阳电暖炉取暖。
陈监理简单地做了介绍说:“这两位都是李师傅,这位是王师傅,以后你们就一起并肩作战了”。我上前分别握了握两位师傅的手说:“两位师傅好,希望以后多多关照”。
来的时候太阳还懒懒的打着哈欠,一转眼天开始飘起了雪花,西北风刮得电线杆上的线嗖嗖地响,仿佛被冻得在尖叫着,屋里前面被烤的受不了,背后冷的受不了。
此时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我就赶紧催着陈监理回去,害怕雪下大了路滑不好走,就这样我住下了。上铺住着三个年轻的,据说是从专业学校招来的,下铺住着两个年龄大的师父,李师傅说:“年轻的在锅炉房烘着炉,我和李师傅回来等着你”。
说话的这位李师傅叫李光晨,年龄在五十上下,长得魁梧大圆脸头发稀少,一看就是一个直爽痛快的人,说是自己干了一辈子锅炉。
另一个李师傅叫李有国身体也挺棒,年轻当过兵,至今每天早晨十公里跑步从不间断,长方脸头发也是稀少,不声不张一看就是一个心里有话的人。
做饭的时候倒了,出去买回馒头,顺便买些菜回来自己用电饭锅做着吃,这顿饭是黄豆芽炖大豆腐,吃饭的时候李广晨师傅边介绍了三位年轻的学生。
用手指着一位皮肤白净英俊、眼睛有神的小伙子说:“这位也是姓李,叫李进东,是刚来的学生;然后又指着一位瘦高个头发有点卷一看也挺精明的学生说他叫刘宇,最后指着一个小寸头一看就很老实中等个子的年轻人说他姓矫叫矫理财,他们一块来的”。
在李师傅的介绍下我便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算是相识了,最后李光晨师傅说在住一个星期我们就可以搬进厂里住,不用在这里受罪了,里面操作室里安装着空调。
我不也相信自己的命运如此的差,总不会走到哪里就会碰到工作条件非常艰苦的地方,虽然自己从小就是出力的命,好的地方轮也还轮到自己了,想想这几年自己所走过的路不禁感慨万千。
我盯着窗外掠过的蓝色厂房出神。五百亩的地界大得像片迷宫,冷链车间的不锈钢传送带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叉车托着冻鱼箱穿梭如织,空气中弥漫着海盐与蒸汽混合的奇特气味。
远处码头上,集装箱吊车正将货柜吊上货轮,船身漆着的 “维京之星” 字样在海雾中若隐若现 —— 这就是香港独资的海产帝国,一万多工人像精密齿轮,在速冻、分拣、包装的流水线上日夜运转。
锅炉房藏在厂区西北角,两座二十吨的蒸汽锅炉如孪生巨象,并排卧在亮堂的操作间里。
我第一次看见那排闪烁的电脑屏幕时,掌心的老茧突然发痒 —— 记忆里的配电盘还停留在旋转按钮和指针仪表的时代,眼前这排液晶屏幕却跳动着花花绿绿的曲线,鼠标在李进东指间轻点,锅炉的上水流量便在屏幕上化作蓝色波浪。
“王师傅,这是 pLc 控制系统,” 他指着屏幕右下角的数字,“现在炉排转速是每分钟 2.3 转,比手动调节精准多了。”
李光晨师傅凑过来时,老花镜滑到了鼻尖。他用指甲敲着屏幕上的 “燃烧控制” 图标:“这玩意儿咋看水位?我当年瞅水位计跟瞅亲儿子似的,差半格都得冒汗。”
话音未落,警报声突然响起,屏幕上的给水压力图标变成红色。
刘宇飞快敲击键盘,对话框里跳出几行英文代码,我盯着那些字母组合,像文盲看天书 —— 这让我想起刚当学徒时,师傅教我认锅炉图纸的情景,可眼前这些代码比图纸上的符号更让人发怵。
午休时我躲在工具间,偷偷摸出李进东给的操作手册。塑料封皮印着 “工业锅炉自动化控制”,纸页间夹着他用红笔写的便签:“启动步骤:先点‘系统自检’,再按‘燃烧器启动’”。
可那些术语像活过来的虫子,“dcS 集散控制”“pId 调节参数” 在眼前乱爬。我想起昨天误触了 “手动 \/ 自动” 切换键,差点让炉排转速飙过头。
李有国师傅拍着我肩膀说 “慢慢来” 时,我看见他袖口的 “八一” 手表指针,突然觉得这玩意儿比部队的瞄准镜还难伺候。
傍晚巡检时,我站在电脑前犹豫了十分钟。屏幕上的 “蒸汽流量统计” 图表正在生成,那些上下起伏的线条让我想起老家晒鱼干时的波浪。
手指悬在鼠标上方,汗渍把鼠标垫洇出个湿印 —— 要是点错了参数,会不会像拧错了蒸汽阀门那样引发故障?李进东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递来杯热咖啡:“王师傅,您教我们看火色调风门,我们教您点鼠标,这叫技术换技术。”
他说话时,屏幕蓝光映着他白净的脸,那上面没有一丝油污,却透着和炉火一样的热情。
夜里回宿舍的路上,我看见操作间的灯还亮着。三个学生围在电脑前画流程图,李光晨戴着老花镜凑在旁边,手指跟着鼠标光标移动。
我突然想起工具间墙上的新旧对比图 —— 左边是手绘的锅炉结构图,右边是电脑生成的三维模型,两种线条在灯光下交织,像老锅炉的铆钉与新管道的焊缝,正慢慢咬合在一起。
海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吹得操作手册哗啦啦响,我翻到夹着便签的那页,用铅笔在空白处写下:“明天先学调给水流量,就像当年学看水位计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