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高台,飞檐勾月,夜风猎猎。温惊澜负手立于栏畔,玄黑大氅铺展如夜色,袍角银纹闪动,似与百里外第一营卫所的雷光遥遥呼应。他目光深邃,望向那冲霄而起的暗金雷柱,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这小子……”墨渊自后方踱步而来,玄青官袍曳地,声音里带着慨叹,“修炼速度未免太不讲道理。旁人百年苦修,他一次洗髓便走完,简直像是上古强者转世。”
燕烈山随后踏上高台,赤焰披风被夜风鼓满,眉心火焰纹明明灭灭,语气更显凝重:“据赤焰军密探回报,灵主近日频繁调动‘暗部’,目标直指秦枫。那位似乎对咱们的新晋天骄格外上心。”
提及“灵主”,墨渊神色微凛,下意识看向温惊澜。后者却面色平静,眸底无波,仿佛听到的只是寻常风汛。
墨渊沉吟片刻,再度开口:“惊澜,你真打算把第三营交给他?那营里可都是一群让你都头疼的‘狼崽子’。”
温惊澜终于收回视线,转身面向二人,语气淡却笃定:“秦枫实力如何,你们已亲眼所见;至于心性——”他顿了顿,想起灵河深处那道任凭灵液噬体、却死不退半步的青衫背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力量是用来守护,而非炫耀。第三营需要这样的锋刃,也需要这样的缰绳。”
燕烈山挑眉,火焰披风一抖,朗声笑道:“话虽如此,可那群狼崽子连你温大统领都未必完全驯服。秦枫一个外来飞升者,未满三百年,想让他们低头,恐怕得先过一场‘血擂’。”
血擂台,第三营私设擂台,专供“新人”下马威。凡欲进入第三营者,须连败七名化神后期“狼首”,方能服众。此台不归武灵城军律管辖,连温惊澜都默许其存在——强者世界,拳头才是通行证。
温惊澜闻言,非但不恼,眼底反而掠过一丝玩味:“血擂台?正合我意。秦枫若想坐稳第三营,自当用拳头打出威望。否则,即便我强行为他戴上统领之冠,也不过是纸糊老虎,镇不住群狼。”
墨渊轻叹,羽扇轻摇:“你就不怕那群狼崽子真把他打残?第三营的家伙,下手可从不讲分寸。”
“打残?”温惊澜轻笑,目光再次投向远方雷柱,仿佛透过夜空看见那道青衫身影,“若连区区血擂台都迈不过,他又拿什么去面对更强的敌人、面对即将到来的天门之劫?”
燕烈山沉默片刻,忽地大笑,火焰披风猎猎作响:“说得好!强者之路,本就白骨铺地。既然要当第三营的王,就得先让群狼见血!”
三人相视,皆从对方眼底看到期待——
期待那位青衫青年,以雷为刃,以血为火,在血雷台上斩出一条属于他的王者之路!
夜风呼啸,雷柱光芒愈发璀璨,似在回应这份期待。武灵城的夜空,也因此燃起炽热的战意。群狼环伺,王者将临;雷道新皇,即将踏血登基!
灵河上空,原本澄澈的蓝天忽然暗了下来,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拉下帷幕。风停了,雷液也不再翻涌,天地寂静得可怕,只剩下那枚暗金色雷茧悬在河心,表面雷纹忽明忽暗,仿佛一颗即将破壳的心脏。
“快看!灵河……干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低头,赫然发现那条汹涌了一个月的银色洪流,此刻竟变得稀薄如纱,河底雷晶清晰可见,灵液几乎被抽干。韩清风瞳孔微缩,手掌虚抓,一缕残液落在指尖,瞬息便被蒸成薄雾——其中蕴含的灵元,稀薄得可怜。
“他吸干了整条灵河……”苏离声音发干,折扇“啪”地合拢,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怪不得能撑到炼虚大圆满,原来把百年积蓄一口吞了!”
话音未落,一声惊呼再次撕裂寂静:
“天上!劫云!”
众人猛地抬头,只见西北天际,乌云如怒潮滚滚而来,层层叠叠,遮蔽百里。云心深处,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雷光交替闪烁,像一条被激怒的太古雷龙,正舒展鳞甲,俯瞰人间。
“七色劫云?!”
“这是要渡合体大劫?!”
“不对!燕烈山都督进阶合体时,劫云乃九色,且伴有雷火凤影,这七色……气息弱了许多!”
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浪潮般迅速扩散。然而下一瞬,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轰!!!
第一道劫雷轰然劈落,却不是朝众人预想的高台,而是直指灵河中心的秦枫!雷光未至,虚空已被压得塌陷,河底雷晶瞬间化为齑粉,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巨坑。
“炼虚期的大天劫?!”韩清风终于变色,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而且是……三重天劫叠加!”
苏离脸色瞬间苍白,眼底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惊惧与回忆——
三重天劫,意味着渡劫者曾在炼虚初期、中期、后期,三次该渡的大天劫,全部被某种手段压制或延后,如今一次性爆发,雷威叠加,远超寻常炼虚修士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家伙……曾经竟没渡过大天劫?”苏离喃喃,声音发干,“他到底用什么手段,把天劫硬生生压了三回?”
韩清风没有回答,他抬头望向劫云,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七色雷光在乌云深处交织,渐渐凝成一枚巨大的雷环,环内电丝如蛇,每一次闪烁,都让天地灵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三重叠加……”韩清风低声重复,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忌惮,“这等雷威,已不弱于寻常合体初劫。”
苏离苦笑,眼底浮现出自己曾经渡劫时的惨状——
那是三百年前,他于灵域边缘冲击炼虚中期,本以为准备万全,却没想到天劫之威远超预料。雷火焚身,元神几欲溃散,法宝毁了七件,最后还是大统领温惊澜亲自出手,以合体之力替他挡下最后一道劫雷,才勉强保住性命。即便如此,他仍在床榻上躺了半年,才将碎裂的经脉重新接续。
“当年我渡的,不过是单重大天劫……”苏离声音发颤,“而秦枫,要一次扛下三重。”
他抬头,望向灵河之上悬浮的秦枫,眼底震撼与担忧交织:“若他真能挺过去……,灵界年轻一辈,再无人能与之争锋。”
轰!!!
第二道七色劫雷轰然劈落,雷光如瀑,将秦枫彻底淹没。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璀璨到刺目的雷海,以及那道在雷海中若隐若现、却始终不曾破碎的青衫身影。
群修屏息,万籁俱寂。所有人都知道,一个奇迹,或者一个悲剧,即将在他们眼前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