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亿丰市场的门窗店的路上,往事如烟如雾,在余家诚的脑海里缭绕飘荡。
他的意识就是那脑海边的游客,虽极目向海上望去,却因为距离遥远而看不真切,看不清,看不透。
看不清看不透的那一部分或许是更痛心的记忆,被潜意识压于海底的淤泥中,非是看不清看不透,而是不愿细看。
到了店门口,余家诚正要举步走进去,却听到里面的人正在谈论的好像就是自己。
脚步先是顿了一顿,随即加快往里走去,三两步来到店中间的会客室,耳中传来余家梅清晰的声音:“老娘现在在医院躺着,弟弟又进去了,怎么办好!”
内容似乎是担心,语气和表情却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恣意的嘲讽浮在脸上,正在给对面的黄涛倒水泡茶。
真是以讹传讹,三人成虎呀!
余家诚跟黄涛说的是今天上午要打一个小官司,怎么他们讨论来讨论去就变成了余家诚要坐牢似的。
看到余家诚进来,黄涛还比较自然,余家梅却明显地愣了一下,失望与尴尬从脸上闪过。
联想到在店门口听到的上一句对话,余家诚脸都黑了。
黄涛说的是:“你弟只说今天要去打官司,别的没说。”余家梅却一口断定:“肯定要被关起来了!”
看见余家诚进来,黄涛跟他打了个招呼,借口有事先走了。
余家诚转向余家梅:“怎么着,还希望我进去呀!”
余家梅又露出那种讪讪然的表情:“我是担心你!”
“担心?我怎么听着像在咒我呢!”
“我是因为听说你被人告了。”
“谁跟你说被告就一定会输?再说输了也只是给钱,怎么会进去?你真会担心!”
余家梅保持讪讪然的表情,并配以一丝傻笑,余家诚也就懒得再和她纠缠这个问题,转而和她谈论母亲的事。
因为已经先后和IcU的护士、医生以及母亲的主治医生确认过,只需要每天在医生查完房后去了解病情,所以两人约定,如果没特别的事两人就都去;如果有事不去,一定要打电话跟另一个人说,防止发生两人都不去的情况。
……
回去的路上,余家诚想起了另外两件事。
一件是2022年4月,六安最后一次封城封小区时,余家诚的便利店因缘巧合赚了点钱:从4月4日到4月25日,20来天赚了几万块钱。
小区解封后,余家梅和余家诚见面时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段时间你们赚了多少钱?”
余家诚大概算了一下回答:“大概三四万吧?”
接下来,余家梅说了一句让余家诚摸不着头脑的话:“你赚了这几万块钱,我心里一点都没有不平衡。”
前面两句不一定是原话,但这一句余家诚印象太深刻了,绝对是原话。
余家诚当时心里莫名其妙:我赚钱你本来就应该高兴啊,有什么平不平衡的。
现在懂了:这一句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恰恰说明余家梅心里不平衡。
不平衡的原因一是因为余家梅本身就是个妒忌心强的人,二是因为封城那段时间她和方优被封在门窗店里没赚到一分钱。
另一件是上个月初,余家诚把云河湾便利店的尾货处理干净,货架等一部分搬回了家,一部分在咸鱼上卖了,把房子清空后还给了房东。
心里的打算是不再折腾其他的了,就安心回亿丰市场依托门窗店做业务吧。
余家梅的房子就买在云河湾,18号楼2608,房号挺好的。
尾货处理那几天,余家梅每天晚上回来时会来便利店里看一看有没有需要的带一点回家,有时给钱,有时不给钱,在聊天中也知道了余家诚的下一步打算。
让余家诚没想到的是,那一天,当余家诚整理好心情,来到门窗店里,打算重新熟悉一下产品知识,捋一捋业务的时候,余家梅的一番话把他的好心情一下子破坏了。
那天余家诚到店里的时候只有余家梅一个人在,正一个人面南背北坐在谈判桌旁。
余家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坐下说话,余家梅忽然大马金刀地问:“你这几年赚了不少钱吧?”
这话问得奇怪,语气也有点怪!平时也不是不碰面不沟通,有没有赚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哪有什么钱赚!
感受到余家梅语气不善,而且,这两年两人已经发生过一些矛盾,所以余家诚回话也不客气:“我赚钱亏钱关你什么事,你赚钱又不带我花,我赚钱也不会带你花!”
有时候人的情绪反应就像镜子,如果镜中人生气发怒,那也是镜子前面的你引起的。
“以后店里的房租你要交一半。”余家梅不再拐弯抹角,抛出了真正的目的。
“不可能的!这个事几年前(2016年年底)就说好了的,你们看店,你们交房租,上门客户归你们。
而且这几年,我基本上没怎么用过这个店,也就偶尔带我的装修客户过来选选款式。
还有,有几个单子,是我的老客户和熟人指名要找我的,利润事后我也没问你们要。
不能现在因为我打算回来认真做业务了,你们就问我要房租!”
余家诚拂袖而去,姐弟两个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徐春芳告诉余家诚,余家梅打电话给她了,跟她说自己之所以想让余家诚分担房租,是想给余家诚压力,不是真的要让他分担房租。
“她的鬼话你也信!我需要她给我什么压力!她就是想让我交房租,看我不同意,担心目的没达到,还惹得跟你这个弟媳妇有矛盾,才故意这么说的。”
顿了顿,余家诚又斟酌着道:“就是不知道这是她个人的意思,还是她夫妻两个商量好的。”
但不管是余家梅个人的意思,还是她和方优夫妻两个商量好的,余家诚相信方优肯定知道这事。
或许方优不大赞成,但肯定也没有坚决反对,有时这才是最恶心的。
之后余家梅不再提让余家诚分担店里房租的事,事情就算揭过去了。
后来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发生,直至余家诚的母亲发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