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中枢殿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着玄风长老布满褶皱的脸。他指尖捻着三枚泛着幽光的龟甲，龟甲裂纹中渗出的血丝正沿着桌案上的阵纹缓缓游走，在沙盘边缘凝成一道扭曲的血色弧线。
“人脉线第七处节点又亮了。”玄风长老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将龟甲猛地按在沙盘中央。沙盘里代表灵渊疆域的青石突然迸出细碎裂痕，那些标注着修行者聚落的玉珠有半数泛起灰光，“深渊议会在渗透凡人城镇，他们在蚕食我们的根基。”
苏瑶刚从忆界囚笼的反噬中缓过神，鬓角的碎发还沾着星辰之力灼烧的焦痕。她俯身看向沙盘，指尖悬在灰光最盛的玉珠上方——那是距离灵渊封印最近的雾隐村。三天前她曾在此地布下记忆锚点，此刻却感应不到任何熟悉的气息，只有一股粘稠如墨的混沌气在锚点残骸上蠕动。
“他们在篡改凡人的记忆。”苏瑶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楚墨在气脉战场带回的俘虏说，议会新研制的‘蚀忆瘴’能让修士遗忘术法，凡人沾上便会沦为行尸走肉。”她抬手结印，掌心浮现出雾隐村的记忆碎片：晒谷场上突然疯癫的村民、井水里漂浮的黑色絮状物、还有孩子们空洞的眼神……碎片在她掌心炸开，化作点点星火坠入沙盘。
林风的长剑“嗡”地一声出鞘，剑身在烛火下划过一道寒光。他靴底还沾着北境战场的冻土，甲胄缝隙里嵌着的黑暗军团鳞片正滋滋冒着白烟：“我带三百锐士去清剿雾隐村，半日即可荡平。”
“不可。”玄风长老突然按住沙盘，龟甲的血丝已蔓延至沙盘边缘，“你看这里。”他指向沙盘西北角的黑曜石，那是标注深渊议会据点的标记，此刻正有三缕灰线从黑曜石延伸而出，分别缠向三座凡人城镇，“他们在布网，故意让雾隐村暴露，就是想引我们分兵。”
楚墨推门而入时带进来一阵寒风，他左臂的甲胄已碎裂成粉，露出的伤口处凝结着淡金色的气脉之力，像层流动的铠甲。他将一卷染血的羊皮卷拍在桌上，羊皮卷上用朱砂画着错综复杂的脉络，正是灵渊的人脉分布图：“气脉防线暂时稳住了，但我在魔神虚影的残识里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议会在收集凡人的生魂，他们想用人脉之力重铸混沌之门。”
羊皮卷上有七处被朱砂圈住的城镇，每处都标注着奇怪的符号。苏瑶指尖抚过那些符号，忽然想起记忆牢笼里困住的议会枢要曾反复呢喃的词语：“是‘七窍锁魂阵’。”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惧，“传说上古时期用七座万人城的生魂献祭，能打开连接深渊的通道，难道……”
“他们要在灵渊内部重开入口。”玄风长老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巨石，他抓起龟甲狠狠砸在沙盘上，青石瞬间崩裂，那些灰光玉珠突然齐齐亮起，在裂痕中连成一个狰狞的法阵轮廓，“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用我们自己的人脉之力，从内部撕碎封印。”
林风的剑刃重重磕在桌角，震得烛火险些熄灭：“那我们就毁掉这些城镇，断了他们的祭品来源！”
“你想让灵渊成为众矢之的吗？”楚墨突然开口，气脉之力在他喉间翻涌，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凡人是灵渊的根基，更是人脉之力的源头。毁掉城镇，等于自断臂膀。”他抬手按住沙盘上的裂痕，淡金色的气脉之力顺着指缝渗入，那些灰光玉珠竟微微黯淡了些，“气脉能暂时压制混沌气，但需要人手驻守，我最多分得出五百人。”
苏瑶突然抓起羊皮卷，指尖在三座城镇的位置重重一点：“这三处有上古流传的‘守忆祠’，里面供奉着凡人先祖的灵位，混沌气不敢靠近。我们可以……”她的话被殿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打断，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甲胄上的铜铃叮当作响：“长老！雾隐村方向升起黑雾，里面……里面有东西在动！”
众人冲到殿外，只见西北方的夜空被一道巨大的黑影撕裂。那黑影形似巨蛇，却长着无数只人类的手臂，每条手臂都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镰刀，镰刀上还缠着零碎的布条——那是雾隐村村民的衣物。黑影在云层中翻滚，所过之处，星辰都失去了光泽。
“是‘聚魂煞’。”玄风长老的法杖重重顿在地上，杖顶的宝石射出一道灵光，在半空凝成防御屏障，“他们已经献祭了雾隐村，阵眼提前启动了。”
苏瑶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星辰炸裂的决绝。她解下发间的星辰石，将其按在沙盘中央的枢纽处：“我用忆界之力拓印守忆祠的灵位，让凡人躲进记忆幻境。”她看向林风，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你带锐士守住守忆祠，但凡有靠近者，格杀勿论。”
“那你呢？”林风抓住她的手腕，她的皮肤烫得惊人，星辰石在她掌心已开始发烫。
“我去雾隐村。”苏瑶抽回手，指尖在他手背快速划过一个星纹，那是她新创的记忆锚点，“楚墨说得对，人脉是根基。但根基若已染毒，就得有人去剜掉腐肉。”她转身时，星辰石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沙盘上的灰光玉珠齐齐震颤，在她身后绽开一片璀璨的星轨。
楚墨望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突然将气脉之力注入沙盘。那些黯淡的玉珠开始泛起微光，在裂痕中重新连成脉络：“我让气脉修士化整为零，混进凡人队伍。只要他们还念着亲人的模样，人脉之力就不会断绝。”
林风握紧长剑，剑穗上的狼牙坠与苏瑶留下的星纹产生共鸣，发出细碎的嗡鸣。他看向玄风长老，目光锐利如鹰：“请长老守住中枢殿，我这就去守忆祠。”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流光冲出殿门，三百锐士的甲胄撞击声如惊雷般滚过灵渊山谷。
玄风长老看着沙盘上重新亮起的脉络，缓缓拾起碎裂的龟甲。血丝已在他掌心凝成一个模糊的符文，那是人脉之力最本源的印记。殿外的风卷着黑雾袭来，烛火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却始终没有熄灭。他将龟甲按在沙盘枢纽处，苍老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凡心若在，人脉不绝。”
沙盘上的星轨与脉络渐渐交织，在裂痕之上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远方的黑雾中，苏瑶的身影正与聚魂煞的巨臂碰撞，每一次撞击都有无数记忆碎片如流星般升起，照亮了灵渊摇摇欲坠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