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的指尖在玄铁罗盘上划出最后一道符文时，罗盘突然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淡金色的光晕从裂纹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的同盟防线图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代表妖族领地的靛蓝光点率先熄灭，紧接着是灵族圣莲谷的金红纹路，像被无形的墨汁晕染般消融。
“是记忆篡改的后遗症。”林风将斩渊剑重重插进地面，剑刃震颤的频率与罗盘的碎裂声诡异重合。他望着西北方腾起的狼烟，那里本该是妖族布防的黑风隘口，此刻传来的厮杀声里，竟夹杂着妖族特有的狼嚎与玄族弩箭破空的锐响。
苏瑶刚用圣莲汁液修复好的传讯符，在掌心突然化作灰烬。她想起三天前记忆对决最激烈时，那些被篡改记忆的修士眼中疯狂的红光——当时楚墨用本源灵力强行净化了大部分人的意识，却没能彻底根除篡改者留下的“心魔种”。“他们开始自相残杀了。”她声音发颤，指尖残留的莲香突然被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取代。
李明抱着半块断裂的同盟誓碑赶来，石碑上“同心御敌”四个古字已模糊不清，裂缝里嵌着的几缕发丝，是各族首领立誓时剪下的信物，此刻正以诡异的角度扭曲，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撕扯。“黯裔没动手。”他指着誓碑背面新浮现的暗纹，那些纹路与记忆篡改者使用的咒印同源，“是心魔种在放大猜忌，让我们自己拆了防线。”
楚墨突然按住太阳穴，脑海中闪过记忆对决时的碎片——被篡改记忆的玄族阵师，哭喊着说人族私藏了气脉融合的秘方；妖族战士指着灵族圣莲，说那是用妖族幼崽的精血培育的。当时只当是篡改者编造的谎言，此刻才惊觉那些谎言早已在人心埋下了毒种。
“黑风隘口失守了。”林风的传讯符突然爆开，烧焦的纸片上残留着妖族首领最后的字迹：“玄族弩阵突袭，疑与记忆篡改有关。”他握紧剑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三天前守护玄族阵眼的修士，正是被心魔种控制过的人。”
苏瑶冲向灵族驻守的雾隐泽，刚越过防线结界，就被迎面射来的淬毒莲箭逼退。箭簇上沾染的金红汁液，是灵族特有的“断脉莲”所制，此刻却用来对付同盟的人族斥候。她看见圣莲谷方向飘来的浓烟，那些本该净化混沌的圣莲，竟被灵族修士点燃，化作攻击盟友的火墙。
“他们记反了。”苏瑶接住一支射偏的莲箭，箭杆上刻着的“护族”二字刺痛了她的眼，“记忆篡改让他们把‘守护’记成了‘驱逐’，我们这些外来者，都成了必须清除的威胁。”
李明突然将玄铁罗盘砸向地面，碎裂的盘面投射出混乱的灵力轨迹——代表各族的光点不再围绕中枢运转，反而相互碰撞、吞噬，像一群被困在瓮中的野兽。“是誓碑的问题。”他从裂缝里抽出一缕纠缠的发丝，那些发丝竟在掌心化作灰黑色的藤蔓，“心魔种通过誓碑的信物，在人脉网里织了‘怨憎阵’，越是信任的人，反目时的冲击力越强。”
楚墨望着东南方亮起的烽火，那里是人族与灵族共管的粮仓，此刻燃起的火光中，夹杂着人族剑修的怒吼与灵族术师的尖叫。他想起记忆对决时，那个被心魔种控制的人族少年，哭着说亲眼看见灵族修士往粮食里投毒。当时众人都不信，此刻却成了最残酷的现实。
“必须毁掉誓碑。”林风突然挥剑斩断缠上脚踝的怨憎藤，那些藤蔓接触到剑刃的瞬间，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正是那些在记忆篡改中死去的修士。“只有切断信物的联系，才能阻止心魔种扩散。”
苏瑶却摇头，指尖凝聚的圣莲光韵在触及誓碑时，竟被弹开三尺。“誓碑一毁，同盟最后的念想就没了。”她指着那些还在抵抗心魔种的零星光点，“还有人记得初衷，我们该唤醒他们，而不是彻底斩断。”
李明突然想起玄族古籍记载的“忆魂术”，需要以亲历者的精血为引，在人脉网中重筑记忆锚点。他刚要开口，就见楚墨掌心腾起一团本源灵力，光团中浮现出同盟初建时的景象——各族首领在誓碑前歃血，玄族阵师布下守护结界，妖族战士将自己的狼牙交给人族修士当信物。
“这是气脉融合后的‘记忆投影’。”楚墨声音沙哑，将光团按向誓碑，“或许能冲散心魔种的影响。”光团接触誓碑的刹那，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那些灰黑色的藤蔓剧烈抽搐，却在光芒最盛时突然爆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虫，钻进地面消失不见。
然而下一刻，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被光芒唤醒的修士，眼中刚恢复的清明突然被更深的疯狂取代。玄族阵师指着楚墨嘶吼：“就是他！用混沌气息污染了气脉！”妖族战士举着狼牙冲向人族，哭喊着“你们早就想吞并我们的领地”。
“是反向刺激。”李明脸色惨白，看着誓碑上重新浮现的暗纹，“心魔种在利用我们的唤醒，放大更深层的旧怨。记忆对决时没清除干净的猜忌，全被勾出来了。”
林风挥剑挡开一支射向楚墨的玄族弩箭，箭头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带起一串血珠。他望着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盟友，此刻却像见了生死仇敌，突然明白黯裔真正的杀招——不是毁掉防线，而是让他们亲手撕碎彼此的信任，比敌人更像敌人。
苏瑶突然将圣莲最后的花苞抛向空中，花苞绽放的瞬间，散发出的香气让所有人动作一滞。在那短暂的宁静中，她清晰地听见无数细微的碎裂声——不是骨骼或兵器的断裂，而是人心溃散的声音。
楚墨望着彻底熄灭的同盟防线图谱，掌心的本源灵力渐渐黯淡。他想起初代盟主残魂的话：“人脉之强，在于信；人脉之弱，亦在于信。”此刻信已崩塌，再多的术法也无法重筑防线。
李明突然指向北方，那里有一个光点始终没有熄灭，反而越来越亮——是被心魔种控制最久的玄族老阵师，此刻正用自己的血在地上画着同盟阵图，哪怕周围的人都在攻击他，也始终没有停下。
“还有希望。”林风突然将斩渊剑抛向那个光点，剑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冰蓝光弧，将围攻老阵师的修士逼退，“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就能重新开始。”
楚墨看着那道孤光，突然握紧苏瑶和李明的手，将三人的气脉注入誓碑。淡金色的光流顺着人脉网蔓延，虽然微弱，却在触及那道孤光时，引发了一连串微弱的共鸣。
远处的厮杀声渐渐稀疏，不是停手，而是一方彻底倒下。楚墨望着支离破碎的防线，知道同盟已经瓦解，但那些微弱的共鸣，像黑暗中跳动的火星，或许还能点燃重建的希望。只是他不知道，这希望的代价，将会是多少人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