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的寒气顺着岩壁缝隙渗进来时，卡伦正用骨刀刮着靴底的冰晶。他靴尖沾着的暗紫色粉末，是从气脉融合枢纽带出来的混沌结晶——这种在断灵阵废墟里找到的物质，能让黯裔修士在极端环境下维持气脉运转，此刻却在他靴底凝结成尖锐的冰棱。
“还有三里就到‘无回渊’了。”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是族里最年长的探路者莫克。他拄着的蛇骨杖顶端，镶嵌的魔神指骨正发出幽幽绿光，杖身缠绕的锁链上挂着七颗头颅，都是前几次探索失败的黯裔修士遗骸，眼眶里还残留着被未知力量撕裂的痕迹。
卡伦瞥向左侧的深渊，那里翻滚的灰白色雾气中，隐约可见巨大的骨骼轮廓。三天前，他们的斥候小队就是被这雾气吞噬的，只留下半截染血的披风，披风上用黯裔文字绣的“寻源”二字，已被雾气侵蚀得模糊不清。“魔神大人的虚影在指引我们。”他握紧腰间的暗纹匕首，刀柄上雕刻的万灵噬主阵图正微微发烫，“气脉融合枢纽的异动证明，各族已经找到了新的力量源，我们必须在他们之前，找到混沌诞生的源头。”
莫克突然停下脚步，蛇骨杖指向雾气深处。绿光照射的地方，雾气竟如潮水般退开，露出一道刻满上古符文的石门。门楣上扭曲的纹路，与卡伦在禁书《蚀灵录》里见过的“界域裂缝”标记完全吻合——那是传说中连接混沌本源与灵渊的通道，被各族先祖用生命封印了三千年。
“就是这里。”莫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他抽出锁链上的一颗头颅，将暗紫色的混沌结晶塞进头颅眼眶。头颅突然睁开眼睛，发出刺耳的尖啸，石门上的符文竟开始顺着啸声的频率跳动，缝隙中渗出的灰黑色气息，让卡伦体内的气脉瞬间沸腾。
就在石门即将开启的刹那，卡伦突然按住莫克的手腕。他注意到石门左下角的裂纹里，嵌着一片带着齿痕的鳞片——那是妖族赤鳞一族特有的逆鳞，边缘还残留着圣莲灵力灼烧的痕迹。“各族的人也来过。”他用匕首挑起鳞片，鳞片接触到混沌结晶的瞬间，竟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他们在试图破坏封印。”
莫克冷笑一声，将更多混沌结晶拍在石门上：“正好省了我们的力气。”随着结晶的融化，石门上的符文突然全部亮起，形成一道旋转的漩涡。卡伦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漩涡中传来，体内的混沌气脉像是找到了归宿，疯狂地往漩涡里涌。他瞥向莫克，发现老探路者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蛇骨杖上的头颅却在同时变得饱满，眼眶里的绿光越来越亮。
“这是必要的牺牲。”莫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将最后一颗头颅按在漩涡中央，“为了魔神大人的降临，这点代价算什么？”头颅爆开的瞬间，石门轰然洞开，露出里面翻腾的纯黑色气流，气流中漂浮的不是预想中的混沌本源，而是无数半透明的影子——那是各族逝者的残魂，正被气流撕扯成碎片，发出无声的哀嚎。
卡伦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混沌的本质不是毁灭，而是遗忘。”他看着那些被撕扯的残魂，其中一个穿着人族战甲的影子，竟与他幼年时在战场上见过的、放过他一命的人族修士重合。那一刻，他体内沸腾的气脉突然紊乱，暗纹匕首上的阵图烫得他几乎握不住。
“发什么呆！”莫克的嘶吼将他拉回现实，老探路者已经走进了石门，蛇骨杖在黑色气流中划出绿色的轨迹，“再犹豫，就只能等着被各族的杂碎踩在脚下！”
卡伦咬咬牙，紧随莫克进入石门。穿过漩涡的瞬间，他仿佛坠入了无边的黑暗，所有的声音和光线都消失了，只剩下体内气脉的跳动声。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亮起微光，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漂浮的碎石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虚空，远处的光点竟都是悬浮的界域碎片，每个碎片上都有不同的景象——有的是各族和平共处的城池，有的是被混沌吞噬的废墟，还有的是从未见过的、只有纯粹灵力流动的世界。
“这就是混沌本源？”莫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伸出手触碰最近的一块碎片，碎片突然炸开，化作无数记忆碎片涌入他的脑海。卡伦看到老探路者的身体剧烈抽搐，蛇骨杖上的头颅纷纷爆碎，露出里面包裹的、竟是各族孩童的骸骨。
“不...不是这样的...”莫克发出痛苦的哀嚎，他的身体开始被记忆碎片撕裂，“魔神大人说...混沌是至高的力量...”
卡伦突然明白过来。他抓起一块漂浮的碎片，碎片里映出的景象让他浑身冰凉——那是三千年前景象：黯裔先祖并非被各族迫害，而是主动献祭了整个族群的善念，才召唤出魔神的雏形。所谓的“封印”，不过是先祖们为了阻止魔神吞噬灵渊，用最后的良知设下的自我禁锢。
“谎言...”卡伦的匕首“哐当”落地，刀柄上的万灵噬主阵图突然反噬，在他手背上烙下灼烧般的印记。远处的界域碎片开始剧烈碰撞，虚空里响起各族先祖的叹息，那些被撕扯的残魂突然停止哀嚎，齐齐转向卡伦，眼眶里流出金色的泪水。
莫克的身体已经完全消散，只留下蛇骨杖在虚空中漂浮。卡伦看着那根缠绕着孩童骸骨的锁链，突然想起自己幼年时，曾在族群禁地见过一幅被抹去的壁画——画上，黯裔修士与各族人并肩站在界域裂缝前，用共同的力量修补着什么。
“原来探索的不是未知...”卡伦捡起地上的匕首，将暗紫色的混沌结晶狠狠砸在碎石上，“是被遗忘的过去。”随着结晶的碎裂，周围的界域碎片突然开始重组，虚空里的黑暗渐渐褪去，露出一道连接灵渊的光桥。光桥尽头，隐约可见气脉融合枢纽的光柱，正带着各族气脉的力量，缓缓向这边延伸。
卡伦握紧匕首，转身走向光桥。他知道，这场由谎言开始的冒险，终将以真相为终点。当他的靴子踏上光桥的刹那，手背上的烙印突然化作一道柔和的光纹，与远处光柱中的某种力量产生了共鸣——那是混沌与本源，在历经三千年的对立后，第一次展现出共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