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脉净化阵彻底崩碎的第七夜，楚墨跪在灵渊最深处的混沌裂隙旁，看着掌心不断扩散的灰黑色纹路，终于做出了那个藏在心底半月的决定。
裂隙对岸传来粘稠的搏动声，像是某种巨兽的心跳。三天前，林风带着各族修士冲击混沌之眼时，被突然暴涨的混沌气息震断经脉；苏瑶为护住李明，圣莲本源几乎耗尽，此刻还在玄族圣地昏迷不醒。而他自己，气脉已碎去七处，若不是靠着最后一丝本源吊着性命，恐怕早就成了混沌侵蚀的养料。
“还在犹豫？”裂隙中传来低沉的笑声，像是无数根锈铁在摩擦。一团黑雾缓缓凝聚成模糊的人形，左眼燃烧着猩红火焰，右眼却镶嵌着半块残破的万族玺碎片——正是被封印在混沌核心的魔神残魂。“你用净化阵疏导混沌时，咱们就该算半个‘朋友’了，不是吗？”
楚墨握紧袖中那片气脉图谱残片，残片上的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这是他最后的依仗，也是林风托他保管的族群希望。可现在，残片的光芒连照亮三尺范围都做不到，就像他此刻的处境——前有魔神虎视眈眈，后无半分退路。
“你的族人快撑不住了。”魔神的声音带着蛊惑的颤音，黑雾中伸出一根骨节嶙峋的手指，指向裂隙上方。楚墨顺着望去，只见混沌之眼的阴影已笼罩大半个灵渊，那些好不容易融合的各族气脉，正在阴影中像冰面般层层碎裂。“你气脉中的混沌纹路，其实是咱们血脉相连的证明。三百年前玄族封印我时，若不是你先祖偷偷留下这丝气脉，我早就魂飞魄散了。”
楚墨猛地抬头，喉结剧烈滚动。这话戳中了他最隐秘的痛处——自他出生起，体内就藏着一丝无法解释的暗脉，正是这暗脉让他对气脉流动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却也让他始终被各族猜忌。原来那不是先天缺陷，而是先祖与魔神的隐秘联系。
“我要的不多。”魔神的骨指轻轻点在楚墨眉心，那里的混沌纹路突然灼热起来，“借你三魂七魄中的‘意魂’一用，帮我暂时挣脱封印。作为交换，我可以让你获得足以逆转战局的力量，不仅能治好林风他们，还能彻底净化灵渊的混沌气息。”
“意魂...”楚墨喃喃自语。他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意魂主决断，掌执念，若是失去，人便会沦为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可当他想起林风咳着血喊“守住气脉”的模样，想起苏瑶昏迷前塞给他的那半朵干枯圣莲，指尖竟不受控制地向裂隙伸去。
“别急着答应。”魔神突然收回手，黑雾中浮现出一面水镜。镜中映出玄族圣地的景象：苏瑶躺在玉床上，周身气脉正被混沌气息一点点蚕食，原本莹白的脸颊已泛起灰败；李明抱着断裂的罗盘，跪在楚墨绘制的净化阵残骸前，用头撞击地面，额头的血染红了阵纹。
“他们撑不过今夜。”魔神的声音冷得像冰，“而你，只要签下这份契约...”黑雾中飘来一卷泛着银光的卷轴，上面用鲜血写着古老的契约符文，最下方留着一个空白的签名处，“用你的意魂换他们三个月生机，很划算的买卖。”
楚墨的目光落在卷轴角落的一个符号上——那是他楚墨家族的族徽，三百年前的样式。先祖果然与魔神有过交易，而他，不过是沿着宿命的轨迹，走向早已写好的结局。他突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掌心的混沌纹路竟随着笑声泛起红光。
“我有三个条件。”他抬头时，眼中已没有半分犹豫，“第一，契约生效前，先救苏瑶。”
魔神挑眉：“可以。”
“第二，三个月内，不准伤害任何灵渊生灵。”
黑雾剧烈翻涌，显然被触碰到了底线。半晌，魔神才咬牙道：“成交。”
“第三...”楚墨顿了顿，从怀中掏出那片气脉图谱残片，用力按在契约卷轴上，“我要在契约里加一条：若我三个月内未能找到替代意魂的方法，就让这片残片承载我的残念，看着你们...”他话未说完，残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竟与卷轴上的符文产生了共鸣。
“你！”魔神怒吼着后退，黑雾都变得稀薄了几分，“这是...人脉同盟的本源印记！你先祖竟然...”
楚墨没有理会他的震惊，咬破舌尖，将带着本源之力的精血喷在卷轴上。他的血落在签名处，竟自动凝聚成古老的篆字，与契约符文融为一体。刹那间，无数银色锁链从卷轴中飞出，一半缠上楚墨的手腕，一半刺入魔神的黑雾躯体——灵魂契约，成了。
“现在，履行你的承诺。”楚墨感到一股狂暴的力量顺着锁链涌入体内，气脉中的混沌纹路瞬间沸腾，那些断裂的经脉竟开始快速修复，只是修复处泛着不祥的暗红。他强忍着撕裂般的疼痛，死死盯着水镜。
镜中，苏瑶脸上的灰败迅速褪去，原本黯淡的圣莲印记重新亮起；李明身边的净化阵残骸突然发出微光，断裂的罗盘指针竟缓缓转动起来。楚墨笑了，嘴角却溢出黑血——那是意魂开始剥离的征兆，意识像被投入漩涡，不断下沉、旋转。
“记住，三个月后...”魔神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你的一切，都将属于我...”
楚墨没有回应。他望着裂隙上方逐渐稀薄的混沌阴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父亲教他绘制第一幅气脉图时说的话：“真正的阵法师，不是靠灵力强弱，而是靠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把自己当成最关键的那枚阵眼。”
他抬手结出一个复杂的灵印，体内属于魔神的力量与自身本源开始交织，在混沌裂隙旁，缓缓勾勒出一幅全新的阵纹——那是用他的血、他的魂，以及刚刚交易来的魔神之力，绘制的最后一道防线。
当林风带着残部赶到时，只看到楚墨站在裂隙中央，周身环绕着银红交织的光带，气脉图谱残片悬浮在他头顶，正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而他的眼睛，左眼清澈如往昔，右眼却燃烧着与魔神如出一辙的火焰。
“林风...”楚墨转过头，笑容里带着一丝陌生的冰冷，“告诉大家，三个月...我们还有三个月。”
话音落时，他周身的光带猛地扩张，竟将混沌裂隙暂时封堵住了。林风冲过去想抓住他的手，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他看着楚墨眼中那抹越来越浓重的猩红，突然明白——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没有赢家。